有种后宫叫德妃.1_第八章 来世不再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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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年封印极早,腊月十一就封了印。头几天他亲自领着太子在坤宁宫,夜里也在中宫留宿,好让太子渐渐适应皇额娘的照顾。而皇后有幼子在膝下,心无旁骛没有工夫想别的事,心情见好,身体也日益康复。如此也不辜负皇帝的心血,帝后二人的感情,比从前十几年里任何时候都要和睦。

转眼小年在即,却连着数日大雪不停,比不得初雪不成气候,寒冷的深冬,每天的雪都扎扎实实地积起来,到小年前一天,据说宫里积雪最深的地方,几乎要过了人的膝盖。

钟粹宫里每日也有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铲雪清路,本是十分辛苦的事,但德贵人和布贵人打赏丰厚,为人又客气宽厚,能被派来钟粹宫干活,一时竟成了肥差。

这日照旧有人来扫雪,院子里一夜工夫又积雪过了脚踝,厚厚如绒毯般铺在地上。岚琪每天都趴在窗口看,巴望着能出去走走,可从入冬开始下雪,打她那天从坤宁宫回来后,皇帝就派人来下令,让环春好好看着自家主子,说她身子弱下雪天别出去瞎跑。于是但凡不去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的日子,她就被“软禁”在了寝殿里,每天不过趴在窗口解馋,看玉葵和锦禾在她窗前堆雪人。

可今天环春去内务府了,布贵人抱着端静去了端嫔娘娘那儿,钟粹宫里就留下玉葵和香月,她好说歹说哄得两人松口,不让内务府来的小太监扫雪。岚琪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和两人一起堆雪人,半大不小的一个雪人堆好,岚琪已经热得一身汗。

香月和玉葵去后头找煤炭萝卜来给雪人做眼睛鼻子,留她一个人在前头。看着满地绒毯似的积雪,玩得燥热的岚琪突然心血来潮,脱掉了鞋子袜子,一下跳进了院子里,积雪绵软柔滑,意外地也没有冰冷得让她发抖,岚琪玩得很高兴,但很快就被香月回来瞧见大呼小叫。

“别嚷嚷,你们也来踩一踩,可舒服了。”岚琪一边说,一边已经往回走,光着脚胡乱地趿进鞋子里,抬头却见香月、玉葵都跪下了,正莫名要问,便听身后玄烨的声音问她:“你在做什么?”

玄烨说着已绕过长廊朝她走来,不等岚琪把鞋袜穿好,皇帝已经到了跟前。她屈膝要行礼,被人家一把拎起来,直接抱回屋子里,一边吩咐玉葵:“去打热水来,拿干净的鞋袜。”

岚琪被抱回屋子放在了炕上,本以为少不得一顿训斥,结果玄烨只是拍拍她的脑袋,轻轻嗔怪了一句:“又胡闹。”之后便让玉葵几人为她洗脚取暖,自己则转身在屋子里逛逛,随手取了架子上的书来看。

岚琪坐着被洗脚捂暖,时不时探出身体瞧瞧,可玄烨只是安逸地翻阅她搁在架子上的书册。岚琪小声对玉葵说:“幸好把书又放回来了,不然皇上看见书都不见了,一定又多事要说我。”

玉葵却轻声抱怨:“您刚才那模样全让皇上看见了,奴婢和香月一定又要被环春姐姐罚了,主子您又坑我们。”

“我不让她罚你们,我一会儿求皇上别说不就好了?”岚琪煞有介事地摸摸玉葵的脑袋。那边玄烨转身正好瞧见,看她一副笃然无事的样子,心下又好笑又好气,将书放下走过来。岚琪也已经穿好鞋袜,本想请玄烨上座,她好去泡茶,却听皇帝吩咐玉葵:“拿你们主子的大氅风帽和袖笼来。”

听说拿这些衣服,岚琪知道要出门,笑着问是不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玄烨笑而不语。等玉葵和香月给主子装扮好,裹得严严实实的岚琪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欣喜的脸,被玄烨轻轻捏了一把,他也穿上了氅衣,领着岚琪往外头来。

外头已经准备了另一顶暖轿给岚琪坐,吩咐她上去,人家还缠着问要去哪儿,玄烨只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刚才的事,皇上……”

“你再不上轿子,朕可真要和你算账了。”玄烨随便吓唬她一句,人家麻利儿地就钻进轿子离去了。玄烨也升了轿,一行人往南走。玉葵和香月都没让跟着,立在门前恭送,直等圣驾走得很远了才舒口气,香月嘀咕:“皇上这是要领咱们主子去哪儿?”

这边轿子一路行,岚琪间或挑起帘子看,走的路不是去慈宁宫。入宫有些年份了,但她每日往来的地方总那几处,不被允许也没时间在宫里瞎晃悠,再又天生容易迷路,这会儿坐在轿子里看着外头,根本猜不出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走了好半天,再掀起帘子,却是看到行至乾清宫附近,正奇怪皇帝为何要亲自来接她,但轿子一转,并不往乾清宫去。等她再看时,已经出了乾清门,再后来忍不住问身边随行的小太监,小太监告诉她正走过保和殿。岚琪问要去哪儿,小太监说不知道,只管跟着皇上走。

终于等暖轿停当,有小太监来搀扶她下轿子,玄烨已经下来了,慢步走过来,拉起了她的手。玄烨的手温暖有力,而岚琪纵然被裹得严实坐着暖轿过来,自认为温暖的手在他的掌心还是显得发凉。见皇帝带着自己往前走,自然要问:“皇上,再往前可是太和殿了,臣妾不太好……”

玄烨却转身冲她一笑,只管拉着她一步步走。这里的路显然有人清扫过,只是难免路上有薄冰,岚琪走得小心翼翼,可还时不时在玄烨身后晃悠几下。皇帝忍不住说:“你果然还是光脚走路最踏实。”

岚琪嬉笑道:“那可不行,冻坏了皇上舍不得。”

“嗯?你也知道?”玄烨嗔怪,“那刚才做什么,光着脚在雪地里踩,不要命了?”

“下次不敢了,不要生气。”岚琪软乎乎地恳求,可皇帝却不言语了,拉着她再往前走,直至太和殿汉白玉石座下,转身挡在她身前,笑意深浓地说:“朕让他们攒了两天的雪没有清扫。”

岚琪不解,皇帝转身让开,将她轻轻朝前一推,入目皑皑白雪,茫茫无边际。太和殿前广袤雄伟的广场上积了厚厚的雪,干净洁白,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后头小太监送来雪靴,分别伺候皇帝和德贵人穿上。玄烨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前头走:“跟朕一起走到丹陛之上,小心些。”

“皇上,臣妾来太和殿,是不是不太好。”岚琪知道太和殿的崇高和威严,每有大典时,玄烨在此御殿升座,接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朝拜,山呼万岁震撼天地,如此显要贵重之地,普通的妃嫔可不能随便跑来。

“不过是一座殿阁,朕不过是想带你看看雪景。”玄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积雪很深,几乎及膝,玄烨尚可,而岚琪虽在妃嫔中显得窈窕修长,可比起皇帝还是娇小些,雪已经到她的膝盖。若能像玄烨那样走得快些也罢,可她走得太慢,不等抬脚下一步,整条腿就几乎陷到底了。

玄烨走在前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后头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也惊呼了一声。他转身看,只见裹着氅衣戴着风帽的岚琪整个人跌在雪地里,身体完全陷在白雪和氅衣风帽中,连脸都看不见,两只手朝天胡乱地晃动着,狼狈又可爱的模样,玄烨忍不住大笑。

“皇上……”岚琪哪有工夫笑,挣扎着要从雪里爬出来,可积雪松软,她越挣扎就越往下陷。终于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拽起来,不等她站稳,已经被玄烨打横抱在了怀里,之后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哪怕身上多负重一个人,玄烨也走得稳健轻松。岚琪不知所以地看着他,渐渐心内乱跳,又开心又感动,恨不得时光停滞在这一刻,让她好好贪恋一回。

终于到了石阶下,玄烨将岚琪放下,问她能不能自己走了。却看到小人儿蹲下去,使劲儿地拍打自己身上的残雪,生怕雪化了浸湿衣裳冻着他,好半天才站起来。玄烨暖暖地微笑着,岚琪被冻得通红的脸上也有如花笑容。玄烨怔怔地看着她,想起她说过那年下雪,自己无意中救了她的事,彼时提起来自己没太多印象,但这一刻,那日风雪中的情景,全想起来了。

上天竟然安排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相遇,承蒙眷顾,没有让他错过最美好的这个人。玄烨伸手扶一扶她的风帽:“台阶上或有薄冰,慢些走,一步一步就能走到最高处了。”

“是。”岚琪认真地点点头,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皇帝身后,走在她该走的地方。太和殿的石阶也有规矩,她这些年即便不能过来,也跟着苏麻喇嬷嬷学会了。

终于走到最高处,岚琪累得气喘吁吁,玄烨却气定神闲,嘲笑她没用,拉在身边指着前头说:“看,比起钟粹宫院子里那些,这才叫雪景不是?”

金顶红墙的世界被白雪覆盖,威严雄伟中透出凌厉气势。丹陛之上,日晷、嘉量、铜龟、铜鹤等亦有白雪覆盖,寒风飒飒中岿然不动,是为大清昌盛繁荣国祚延绵,直叫人感觉心灵魂魄的震撼。

岚琪幼年时在紫禁城外仰望过这座皇城,当时就知道来日要进门做宫女侍奉主上,也知道皇城里的太和殿威严壮观,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皇帝并肩站在这里。感慨激动之余,忽而警醒,稍稍离开了玄烨身边,她一个小小贵人,怎能和帝王并肩站在此处,皇帝身边的位置,是皇后的。

玄烨见她如此,知道她在谨慎什么,稍稍有些不乐意,可想岚琪如此自重,他本该高兴才对。皇祖母一直强调自己该如何保护这个女人长长久久地在自己身边,果然在祖母眼中,她是极懂分寸尊卑,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自己才是易感情用事且冲动的那一个。

“要不要去后头看看?”玄烨只当作没看见岚琪这细小的动作,伸手来拉着她往后走。从各处远眺皇城雪景,后宫殿阁林立,更显白雪中金顶红墙的富贵雍容,岚琪指着一处兴奋地说:“钟粹宫该在那里,可皇城太大,这里已经看不真切了。”

玄烨听着她兴奋地喋喋不休,没再领着她去刚才并立的地方。再后来退下太和殿,坐着暖轿一路回乾清宫。两人虽穿着雪氅雪靴,耐不住积雪太深,终究都打湿了衣衫,分别两处烤火更衣。等暖烘烘的岚琪跑回皇帝这里时,已不见冻得通红的脸颊,暖和了的脸上泛着好看的绯红,身上暖暖香香,忍不住让人想亲近。

只是冻过后又烤着火,岚琪坐不多久就晕乎乎犯困,本陪着皇帝下一盘棋,手里却捏着棋子久久放不下,身子晃晃悠悠的。玄烨看不下去,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果然没多久,她就睡过去了。

梦中安宁平缓的呼吸,每一下都透着她身体自有的香气。玄烨把人轻轻放在炕上,稍稍解开她的衣领,在柔软温暖的颈下亲了一口,熟睡的人却毫无反应。玄烨无奈地笑了,转身取过厚厚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自己腰上也搭了一角,陪着她一起歇觉。而他也只有封印的这些日子里,能这样悠闲自在,头几天全陪在了皇后身边,想她好久了。

暖阁内安宁温暖,李公公领着宫女太监守在外头,都不敢出声惊扰,不久却见小徒弟匆匆跑来,李公公迎上去踹了一脚:“瞎闯什么?”

小徒弟却尴尬地说:“佟贵妃娘娘在外头,说要见皇上。”

李公公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浮尘朝外头走去,门外果然见承乾宫的暖轿停着,佟贵妃立在门边打量另一台轿子,转身见李总管出来,冷笑道:“谁在里头,这轿子也看不出哪一个宫里的。”

李公公知道胡说只会惹事,坦白说是德贵人,说皇帝派人接来的,这会儿正伺候着午觉。

佟贵妃长眉扬起,哼笑道:“大白天的歇觉,她真是不简单,从前听说头一回侍寝就是白天里,德贵人果然与众不同,我们这些蒲柳之质,是真没得比了。歇吧歇吧,本宫找皇后娘娘去说说话。”

她傲然转身离开,也不坐轿子了,直接往后走绕去坤宁宫。李公公立在门前恭送,等她走远了才松口气,但转念一想,就派亲信的小徒弟:“悄悄跟过去看看,听听说些什么。”

这边厢,温妃正领着太子在坤宁宫寝殿内玩耍。温妃年纪还小,更容易和孩子打成一片,皇后正盘膝坐在暖炕上缝小夹袄,预备正月里给太子穿。

太子来了小半个月,已经和她很亲热。当初大阿哥抱去承乾宫哭闹的事她记忆犹新,一直担心太子来也会不自在,但玄烨亲自陪了好几天,而太子本来就没额娘,很容易就熟悉起来。也真是没额娘的孩子十分可怜,眼看着性子从沉闷渐渐变得活泼,一声声“皇额娘”喊得直叫人心软。

“皇额娘,儿臣饿了。”太子玩了半天,爬上暖炕来朝皇后怀里一钻,皇后爱怜不已。已有宫女麻利地端上面点果子,温妃则端来热水,皇后亲自给他洗了手,然后就由着他自在地趴在炕桌上抓点心吃。

这事儿她和玄烨商量过,说好了等明年太子四岁了再开始教规矩,这些日子让他好好把小孩子该有的天性都放出来,等过年时领到太皇太后面前,好让太祖母刮目相看。

皇后本一心盼着妹妹给她生个孩子,也曾经不屑领养太子,但玄烨真的给她送来了,心就软了。没有生养过的女人也会有天生的母性,自太子进门,她一心都在太子身上,连宫里的事,也渐渐愿意放手给惠嫔、荣嫔几人。再有身子本也还在保养中,每日只在坤宁宫里陪着孩子,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过得乐呵。

“皇额娘也吃。”太子油乎乎的手抓着一块萨其马往皇后嘴里塞,皇后咬了一小口,又亲了亲太子,小家伙乐呵呵很开心,又爬起来递给温妃,喊着,“温娘娘也吃。”

皇后拍着他的屁股问:“太子快让温娘娘给你生个小弟弟,往后坤宁宫里还有弟弟陪着你玩儿好不好?”

小家伙大声地应了,温妃羞得满面通红,转身要出去唤人泡茶,却见冬云进来,脸色不甚好地说:“娘娘,佟贵妃来了。”

温妃闻言回眸看姐姐,皇后却问她:“她可曾为难过你?”

她浅浅一笑,如是道:“并不太相见,何来为难,但是知道这位的厉害,也不太想见。”

皇后扶了扶头上的发鬓,低头看自己这身常衣,若是从前,她必然会让冬云来给自己换上凤袍以傲视佟贵妃,不知为何,如今却无这份心思,便示意妹妹来:“抱太子去歇会儿,玩半天了。”说着把太子哄了哄,被孩子一逗心情又好些,等妹妹抱走孩子,便让请佟贵妃进来。

佟贵妃哈气搓手地进来,不及行礼,先抱怨:“娘娘怎么将臣妾撂在外头这样久,可把臣妾冻坏了。”

皇后便让冬云上热茶,也有小宫女塞了手炉给她,她尚知规矩,在炕前福身拜一拜,才接过手炉。宫女们七手八脚搬来凳子端茶上果子,好一阵忙碌,佟贵妃已安坐炕前,面前一张矮几,上头各色茶点果子都摆好了,不禁啧啧:“到底中宫不一样,臣妾从前去翊坤宫,可不见这样的待遇。”

皇后淡淡地笑道:“你只管受用便是了。”

佟贵妃放下手炉,端起茶碗,掀开看是蜜枣枸杞茶,拿茶碗盖轻轻拂开汤面上漂浮的枸杞,似笑非笑地说:“听讲太皇太后最爱喝德贵人的蜜枣茶,她凭着宫女那会儿学的本事,一路从乾清宫哄到慈宁宫,真不容易。”说着喝了茶,眯眼笑道,“娘娘这里的茶也好喝。”

“喜欢就多喝一碗。”皇后敷衍这一句,而之前那些提起乌雅氏的话,她只当作没听见。但佟贵妃有备而来,又怎会轻易放下这个话题,放下了茶碗也不忘记继续说,“臣妾刚刚从乾清宫绕过来,这青天白日的,德贵人可又伺候皇上睡觉呢。”

皇后手中将风毛缝在夹袄的衣襟上,头也不抬地说:“皇上封印的日子要紧的是休养身体,前几日在这里,每日也要睡午觉,只是睡觉而已,分什么白天黑夜的,一年到头就这几天清闲,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才好。”

佟贵妃哼笑一声:“也是,皇上是才离了您这儿的,不怪娘娘大度。”她伸手在果盘里拨动着,半天也没挑出可心的来吃,恹恹地弃了,又想起一句说,“宫里人都传,德贵人如今跟着娘娘学料理后宫的本事?臣妾也想学,娘娘能不能也教一教臣妾?”

“捕风捉影的事,你瞧见德贵人来过几回坤宁宫?”皇后才稍稍抬眼,淡然平和地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缝夹袄,“至于你,谁都看得出来是享福的命,既是享福的人,也就不必学操心的事。”

“娘娘这样说,您难道不是享福的人,都是一国之母了,这样的福气谁能有?”佟贵妃嘴上敬着皇后,心里可根本没把人当回事儿,皮笑肉不笑地说,“可娘娘还操心着六宫的事呢,宫里那么多姐姐妹妹,您多少分摊一些,肩上的担子也轻不是?臣妾看乌雅氏就极好,不为别的,就为了皇上喜欢她,您多照顾她一些,皇上也高看您一眼哪。”

皇后也非圣人佛祖,听这些明着捧高暗着嘲讽的话,怎能不动心气,可她固然没有宽阔的心胸,也有十几年积累的涵养功夫,垂首指间不停地缝制小衣裳,只轻悠悠一句:“高看还是低看,皇上心里最明白,妃嫔该做的,是一门心思伺候好皇上,其他的事,贵妃当闲话解闷儿就好,钻进去费心思可不好。”

佟贵妃傲然微耸长眉,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垂目看皇后手中的衣裳,才注意到是一件小衣服,便知道是给太子缝制的。想起自己那一晚亲手给大阿哥做布老虎,可那孩子嫌弃布老虎,更嫌弃自己,她如何耐心付出也得不到回报,最后惠嫔、荣嫔那两个贱人还把长生的死搭在她身上,本有的几分母性

爱心自此荡然无存。今日见皇后如此虔心缝制太子的衣裳,也只觉十分厌恶。

皇后察觉佟贵妃静了半天不说话,抬头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夹袄,猜想是勾起了她什么心思,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两边继续静着,终于是佟贵妃先开口说:“太子已经认皇后了?”

皇后点点头,心下叹了叹,慢声道:“皇上说,是他疏忽了,所以这一次亲自领着太子来,上回想让你抱养大阿哥,以为大阿哥已经懂事了,不需操心,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皇上说,来日有新生养的小阿哥,就让你抱一个来养,自小养起来,就当你是亲额娘了。”

佟贵妃却不屑地哼笑一声:“臣妾才不要抬高那些低贱妃嫔生的孩子,谁的我都不稀罕。”

皇后轻声叹道:“都是皇上的孩子。”

“不一样。”佟贵妃清冷一笑,起身离了座,朝皇后行礼告辞,说不多叨扰了,兴许是她心里不好受,不想互相看着生厌。

皇后也不挽留,只等佟贵妃离开了寝殿,才长长舒口气,手里的针线活也撂下了。刚才那些话,她面上不在意,其实都存在心里,贵妃揶揄她该向德贵人示好,好让皇帝高看自己一眼,便不由得想起生病时让她在这里跪了一上午的事。

现在的她必然做不出这种事,不论是因为被皇帝完全满足了,还是因为不在病中心火轻,只是觉得彼时的自己不太正常,当时当刻不那样折磨一下乌雅氏,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活不下去。而留存至今让她不甘心的是,乌雅氏全盘接受,没对任何人吭一声委屈,这个女人,纤弱的身体里,究竟有怎样广阔的心胸?

不知不觉陷在迷茫中,突然听见孩子的哭声,皇后立刻从炕上下来,不等宫女来侍奉,自己就穿了鞋子要出来看。

而这一边佟贵妃刚走到门前,听见孩子的哭声,让她想起大阿哥的哭闹。转身看,却见太子哭着从偏殿跑出来,温妃慌慌张张跟在身后,那边皇后也打了帘子出来,便见太子哭着扑向她。

皇后蹲下把孩子抱满怀,脸上慈爱的笑容那样美好,太子亲昵地跟她撒娇,转身娇滴滴指着温妃不知告什么状,姐妹俩哄着孩子笑得很开心。

“娘娘,咱们该走了。”青莲见主子发呆,也不免怜惜她的境遇,上前搀扶着往外走,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劝,却听主子说:“皇后说她和皇上商量,将来有新出生的小阿哥给我抱养一个,我刚才很不屑,现在……”

“皇后娘娘不会胡说这些,必然是真的,皇上心里可一直惦记着您呢。”青莲劝她,但上轿前,佟贵妃却又驻足呆了呆,沉沉开口道:“可我想自己生一个。”

青莲心中叹息,嘴上不敢说,慢慢将贵妃送入暖轿,之后随行,心中想着这些事要不要去向苏麻喇嬷嬷禀告。且说她自从被派来照顾贵妃,起初忐忑这样跋扈嚣张的人该怎么伺候,可渐渐看见越来越多她人后的无奈与心酸,虽不至于自此换了对主子的忠心,可在苏麻喇嬷嬷面前说话,已不如刚开始那样直接,时不时为贵妃说几句好话,自然苏麻喇嬷嬷也听得懂这里头的人情世故。

如大阿哥那件事,外人看着她骄傲霸道抢别人的孩子,关起门来佟贵妃为大阿哥付出多少,谁又知道。

乾清宫这边,岚琪酣然一梦悠悠醒转,眼见玄烨睡在身边,心中暖意顿生。皇帝和缓的呼吸里透着往日的疲倦,心疼他一年只有这几天悠闲自在,也珍惜一年里只有这几天,能毫无顾忌地缠着他。

玄烨浓密纤长的睫毛还是那样好看,岚琪玩心大起,总是想要摸一摸,可总是错过好几回,每每都不巧把人弄醒了,少不得旖旎缠绵一番,云雨之后自然就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见玄烨睡得很熟,又鼓起胆子,伸手触碰他的睫毛,终于触碰到,指尖感觉轻痒,她不禁心满意足笑得灿烂。

可面前的人却突然稍稍蹙眉,微微睁开眼睛,可似乎睡得很沉,不似往日那般就要捉了自己一亲芳泽,今日不过慵懒地哼了一声,翻身把岚琪当枕头般抱着压在身下,岚琪不知所措,可等了会儿,身上的人又睡着了。

这一天,德贵人自然是留在乾清宫不走了,之后第二天也没有离开,连着两夜内务府都记档存史,宫里妃嫔间自然少不得嫉妒羡慕,且盘算着德贵人的好日子,都说她该传好消息了。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除夕前一晚岚琪的月信又如期而至,连布贵人都忍不住失望,她自己却很安乐,而且因身子不方便,一应年节里的庆祝祭奠都不能参加,连晚宴也免了,相比往年陪着一场一场地坐,她难得清闲在钟粹宫。

转眼元宵在即,上元佳节,皇帝大宴群臣。而今三藩只剩吴三桂这只秋后的蚱蜢,为了扬显国威兴盛,这类奢靡的宴席少不得,只有皇城内歌舞升平奢华富贵的生活永远让墙外的人羡慕,百姓才会对强大的皇室存有敬畏之心。虽然节俭本该是开源节流的好事,却会让百姓朝臣生疑,从而轻视。

这一晚,岚琪才算岁末年初头回参加了宫廷大宴,太皇太后特地让苏麻喇嬷嬷着针线房破例又给新做了衣裳,自然旁人是不知道的,可老人家瞧见她打扮得漂亮就很喜欢。岚琪知道老人家盼什么,可那些事急不来,而今日元宵虽是她和玄烨定情之日,可大好的日子有中宫皇后在,她不敢和皇后争夺恩宠。

但钮祜禄皇后早不是从前那般心性,纵然仍旧会心有不甘,仍旧渴望得到夫君的宠爱,可她现在身处高位,更懂得后宫生存的不易。册封以来玄烨对她呵护有加,该有的不该有的都给了她,她不知该如何回报,也只有在这种事上,懂得避让。

这一晚她喝了不少酒,宴席将至尾声,几乎要大醉失态,还是太后相劝,皇帝才派人送皇后回坤宁宫休息,这样一来,酣醉的皇后断不能侍寝了。

而温妃跟着皇后一起离开,佟贵妃身上不自在本就没来参加宴席,惠嫔几人无心争宠,座下便再无能与德贵人相比的人。可是岚琪犹自不觉,兴冲冲地看着台上大戏,都没正眼往上看过,玄烨倒时不时会看她一眼,苏麻喇嬷嬷便偷偷对太皇太后笑道:“一会儿把德贵人留下吧。”

宴席散后,皇帝侍奉太皇太后回寝宫,岚琪被苏麻喇嬷嬷喊去了,便也别了布贵人过来伺候。她是熟悉老人家喜好的,在身边伺候得服服帖帖,反是玄烨笨手笨脚,总插不进来,还惹得祖母厌烦:“也吃了不少酒,赶紧回去歇着要紧。”

玄烨不能不走,可见岚琪专心致志忙着祖母身边的事,他又舍不得走,要走,自然要带着这个人一起走,可祖母似乎也不想放人,僵持良久,苏麻喇嬷嬷终于忍不住笑道:“主子啊,您不放了德贵人,皇上怎么会安心去休息?”

太皇太后已要安寝,便故意推岚琪:“我可曾留你了?”

岚琪不解,可转身见玄烨立在那里,满眼毫不顾忌流露出的暧昧眷恋之色,看得她怦然心动,又被老祖母一推:“又在我这里眉来眼去。”

“臣妾……哪儿敢。”岚琪垂首害羞地笑,却听太皇太后很轻地说:“月圆之夜,天地精华之盛,快去伺候皇帝要紧。”

“太……”

“快去吧。”太皇太后将她朝前一推,苏麻喇嬷嬷也过来引着将她送到皇帝身边。这边唤宫女来架屏风放帘子,太皇太后这里再没有他们什么事。岚琪站在玄烨跟前,正不知怎么才好,玄烨伸手牵住她,轻悠悠地说:“朕带你回去。”

岚琪今日一身绯色吉福娇俏可人,月色下更添几分妩媚之态。乌雅岚琪早不是当初那个只稍比旁人清秀些的小宫女了,而今眼眉已开,身量已成,哪怕平素打扮清淡些,也再不是清秀二字可以形容的容貌。

如今再对着皇帝笑,也不只从前的娇憨可爱,眼波流转间的娇媚之态,自然而美丽,而玄烨眼中,哪怕岚琪身上没有这些美好,只看她大口吃饭都觉得喜欢,喜欢便是喜欢了。

分坐两顶暖轿,眷意浓浓两人也不会忘了分寸规矩,岚琪是绝对不肯跟皇帝同辇的。先后到了乾清宫,可下了轿子就再没有她能做主的事,才落地皇帝便走来,毫不顾忌地在宫门前就将她抱起,一路抱进寝殿。

龙榻之上,时光荏苒,当年紧张可爱的小宫女不见了,换作眼前娇美可人的岚琪,而年轻气盛的皇帝也日渐沉稳,更懂爱之惜之,更懂男女之情。

岚琪跪在床榻上,不及立在榻下的玄烨高,被他居高临下轻轻一吻,羞涩地一躲朝后跪坐下去,手里却没放开玄烨的胳膊,一把就把人拉过来扑在身上,两人一起跌着躺下。玄烨压在她身上,暖暖地笑道:“朕的岚琪这么着急?”

岚琪傻笑,点了点头,伸手去解开玄烨的衣襟,皇帝却捉住她的手,凑在柔嫩的唇上深深缠绵,只吻得岚琪浑身燥热,可双手被玄烨紧紧抓着不能动,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将她的领口解开,炙热的吻从唇间蔓延至颈下。岚琪已不能自制,双手想要挣脱束缚,当玄烨终于放开她,就不由自主地解开玄烨的衣襟,不论皇帝如何暧昧地笑她,也不停下手。

而玄烨的手,早绕进她的衣间,小衣的带子完全被解开,胸前遮羞之处被一点点剥离,当春色乍现,当感觉身下燥热被昂然之物碰擦,胸前春光更完全落入皇帝口中,岚琪忍不住出声,却听到玄烨笑的声,一边不停挑逗她的羞涩,一边又安抚她的不安,一点一滴呵护,缓缓燃起欲火,直将她带入云雨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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