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 / 2)
“准确地说,是你告诉我们大家的,我可是你的忠实笔筒啊!”裴鹏收敛笑容,娓娓道来,“三年前,《男男女女》栏目刚刚开播没几天,在一次与嘉宾互动中,你讲述了自己在野川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历史。那一刻,你泪流满面的镜头深深震撼了我!我知道了你和我是老乡,知道了你那段恋爱故事中的男主角是一个历史老师!我想,《男男女女》三年来之所以长盛不衰,作为主持你功不可没。你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容易拉近与嘉宾的距离,能够换位思考。最关键的是,别人在用语言主持,你在用心灵主持,纵论人生,洞察情感,成功自然顺理成章。”
“谢谢你,也谢谢广大观众对我的厚爱!节目,舟也,观众,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去观众,节目就将失去生机和活力,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毕嫣话锋一转,穷追不舍,“当年节目初办,我毕竟初出茅庐,情不自禁显出了稚嫩。不过,那一次偶然激情的迸发并没露根露底啊。”
“很简单,你堂弟毕晟当年与我都是洪老师嫡系弟子啊,近年来他没少到我家做客,每次都炫耀你这个堂姐呢。因为你坦诚吐露了心迹,我略施小计,就从他口中获悉当年的洪老师居然就是你故事中的‘历史老师’,他还揭露了你们分手的内幕!”裴鹏惋惜不已,“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分手的理由太微不足道,分道扬镳简直不可思议!”
“年轻时,我们误解了爱情。年轻,让我们付出沉重代价。”毕嫣落落大方地转向洪卫,“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与我寸土必争吗?我一定不会再像当初那么幼稚,为点小事也会针锋相对,结果因小失大。如果我们用现在的心态对待那时的分歧,早就生儿育女,享受幸福的婚姻了。”
“事物总是有得有失。如果那样,你也只能蜗居小城,埋没了才华,磨耗了青春,慢慢变成一个普通的瘪嘴老太太。”洪卫自我解嘲,“所以你要好好感谢我呢。”
众人会心大笑。
“年轻,意味着冲动,固执,狭隘。年轻时,每个人都干过傻事,蠢事,窝囊事。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思维也日渐成熟,可惜对过去已经难以改变。丁得平老师当年打了我,我满脑子都是报复他的念头,决定离家出走,出他的丑,丢他的脸,终于如愿以偿让他受了
处分。”严程远摇摇头,“现在做了父亲,我才深刻理解了‘打是亲,骂是爱’的丰富内涵,理解了丁老师的‘巴掌主义’源于他高度的教育责任感,理解了教师的良苦用心。工作后,我反思了自己离家出走的错误行为造成社会、学校、家庭的兴师动众,特别是对丁老师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后来写了一封信向他真诚致歉。今年春节回家,我特地到丁老师家拜年,给他的三个儿子各买了一把漂亮的玩具冲锋枪。嗬,三个小家伙恰巧穿着鲜亮的红军军服,端着我送的冲锋枪,神气极了,威风极了,可爱极了。丁老师在一旁傻笑,本来就小的眼睛变成一条线,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没长眼睛呢。”
“一笑泯恩仇。人与人之间以和为贵,在这世界上,不需要打什么江山。”洪卫感慨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终于清醒啦。其实我也是教育自己,那次出走了一天,害得毕晟还被逮到派出所。”方静对洪卫瞟了瞟,不好意思地笑了。
“啊,逮我弟弟干啥?”毕嫣吃惊地大喊。
洪卫便讲了方静离家出走,毕晟跟同桌吹嘘是自己杀的,结果被同学父亲告发的故事。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毕嫣笑出了眼泪:“有趣,真有趣……”
方静扭头逗溜溜:“喂,帅哥,这位漂亮的阿姨差点成了你的妈呢,叫她一声亲爱的妈咪!”
“不,她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妈!”溜溜郑重其事地说,“如果阿姨和我爸结婚,就会生下另外一个小朋友,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个帅哥啦,我应该庆幸才对。”
众人皆笑,毕嫣笑弯了腰。好一会,她下了座位,从后面抱住溜溜,脸贴着他的脸:“帅哥,阿姨好喜欢你。虽然我不能成为你的亲妈,但还有一个让你喊妈的机会,如果你听话,将来阿姨把女儿嫁给你!”
又是笑声一片。溜溜的脸成了一只熟透的番茄。
“阿姨,难怪爸妈不让我看你的节目,原来是少儿不宜啊,你对我们小朋友净会精神污染。”灿灿噘起嘴,扭头安慰溜溜,“哥哥,别计较阿姨,她在开玩笑呢。”
“灿灿吃醋了!脸色像人家安倍晋三了。”毕嫣闹了个大红脸,突然瞥见电视正在播放安倍晋三严肃地准备竞选日本自民党总裁的新闻,顺嘴来了一句。
“安倍晋三我不认识,我只认识mp3。”灿灿喊了溜溜到一边玩去。
裴鹏轻轻叹息:“现在的孩子,思想实在复杂。小学,女生打男生;初中,男生打女生;高中,男生为女生打男生。”
大家深有同感,摇头嬉笑。毕嫣重新入座,聊起家常,叙说十来年的变化。通过交谈,洪卫了解了毕嫣的婚姻。当年毕嫣与洪卫进入冷战阶段,情绪相当低落。邻市电视台一位男同行因为工作关系,打了几个电话到野川电视台,碰巧都是她接的。两人一锤定“音”,擦出爱的火花,她迅速逃离般追随男朋友到了邻市。打拼五六年,夫妻双双调至省电视台,她做主持,老公做编辑。谈起岁月蹉跎,大家唏嘘不已,毕嫣一再追问洪卫的初恋故事。酒添情愁,倍感忧伤,洪卫幽幽讲了自己的初恋以及藕断丝连的伤感,大家为之动容。
“咦,毕嫣,你怎么对我的初恋这么感兴趣?”洪卫奇怪地问,突然急切地说,“有机会帮我找找寒雪啊,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洪卫,你当年的雪儿找过我。”毕嫣静静注视他的眼睛,语调平静。
“真的吗?”洪卫的心灵受到强烈震动,瞪大双眼,语气急促,“真的吗?”
大家全吃惊地瞪着毕嫣。
“其实都是沾了《男男女女》的光。去年春天,寒雪到电视台找我,说非常喜欢《男男女女》这个栏目,还说喜欢我的主持。尤其是她知道了我是野川人,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我叙说了终生难忘的初恋,并且拜托我帮她寻找‘洪卫’。那语气,那神态就像你现在!我们两个同龄人一见如故,聊了一下午。我自然猜测到了那个‘洪卫’就是你,于是动员她过来做一期嘉宾。”
“后来她上节目了吗?”洪卫关切地问。
“没有,可能顾虑重重吧。”毕嫣遗憾地说,“我本想把你的地址告诉她,但权衡利弊,优柔寡断。当她第二次从我办公室回去后,我下定决心下次一定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但她再也没有找过我!”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方静焦急地问。
“没有,也怪我太忙,电话号码都没让她留下!”毕嫣后悔地摇头,然后认真地对洪卫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寒雪三十二岁才结婚,老公是一名中学历史老师,生了一个儿子。她曾经满足地告诉我,现在她的家庭非常幸福!”
“哇,也是嫁给历史老师啊。洪老师,天下女人都为你痴迷,你真是情圣了。”方静语气调侃,只有洪卫听出其中的酸楚。
大家默默无语。洪卫觉得空调吹出的凉气侵袭了他的全身,透过毛孔,渗入心田。他觉得女人不可捉摸,自己似乎有女人缘,老婆却红杏出墙,极具讽刺意味。爱情令人真是琢磨不透。
晚宴结束,大家在宾馆门口握手告别。严程远开了车门,准备送毕嫣回去。毕嫣走上前来,与洪卫紧紧握手,她温暖柔嫩的小手还是与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保重!”毕嫣郑重地点点头。
“保重!”洪卫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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