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你身后I_Part 1 开局_5(1 / 2)
华盛顿特区
1980年12月16日,星期二
托尼·哈罗德和玛利亚·陈乘飞机在华盛顿国家机场降落,租了辆车,直接开往乔治敦。正午刚过不久。经过第十四街大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灰暗的流速缓慢的波托马克河。国家广场上的树都掉光了叶子。威斯康星大道并不拥挤。
“就在这儿。”哈罗德说。玛利亚驾车驶上m街。冬日里的高价联排别墅仿佛正聚在一起取暖。他们寻找的房子与这些别墅差不多。淡黄色车库门前有一个禁止停车的区域。一对身着厚毛皮大衣的恋人牵着贵宾犬从门口经过。
“我在这儿等着。”玛利亚·陈说。
“不。”哈罗德说,“你先开走。每隔十分钟从这里经过一次。”
她犹豫片刻,哈罗德下了车,她将车开走,超了一辆豪华轿车。
哈罗德径直朝车库走去。门口的控制键盘上有四个塑料按钮和一条小槽。哈罗德从钱包中取出一张信用卡插入槽中。咔嗒一声。他上前一步,将第三个按钮按了四次,然后又按了另外三个按钮。车库嘎吱打开。哈罗德收回卡,进入车库。
身后的门关闭之后,空荡荡的车库里伸手不见五指。哈罗德闻不出石油或汽油的味道,空气里只飘荡着水泥和木板的气味。他三步走到车库中心,站直身子。他没有费力去寻找门或电灯开关。哈罗德听到了细微的电子仪器声,那表明墙上的监控摄像机发现了他,并在检查有无人尾随。他猜这应该是红外线摄像机,或者装备了微光镜头。不过他根本不关心这个。另一扇门上的监控摄像机转过来瞄准他。哈罗德拉下了短皮夹克的拉链。
“请摘下墨镜,哈罗德先生。”声音从墙上的标准家用对讲机中传来。
“去死吧。”哈罗德轻快地说,摘下了飞行员墨镜。门开了,哈罗德戴上墨镜,两个身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看样子就像保镖;另一个是黑人,更高更瘦,让人不知为何一见就心生畏惧。
“先生,请举起你的双臂。”魁梧的保镖说。
“死一边去。”哈罗德说。他讨厌被男人触碰,甚至想一想都觉得恶心。两个男子耐心等待。哈罗德举起双臂。魁梧的保镖公事公办地搜了他一遍身,然后朝黑人点了点头。
“请走这边,哈罗德先生。”高个子黑人领他入门,经过未经使用的厨房,进入一条明亮的走廊,经过几个未装修的空房间,在一条楼梯下停住。“请到左边的第一个房间,哈罗德先生。”他指了指楼上,“他们在等你。”
哈罗德一言不发,爬上楼梯。橡木楼梯的表面平整光亮,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整个房子里回荡。他闻到了新刷的油漆的味道。
“哈罗德先生,很高兴你能来。”五个男人坐在折叠椅上,形成一个松散的圆圈。这个房间原本可能是主卧,或者大书房。地上没铺地板,白色百叶窗,壁炉里没生火。哈罗德认识这些人——准确地说,是知道他们的名字。从左到右依次是:特拉斯科、科尔本、萨特、巴伦特和开普勒。他们穿着价值不菲但风格保守的西装,连坐姿都是统一的:挺直背,翘着腿,双臂抱胸。其中三人身边放着公文包,三人戴着墨镜。他们都是白人,年龄从四十八九到六十出头不等,巴伦特最为年长。科尔本基本秃头,而另外四人是标准的国会议员发型。刚才开口的是特拉斯科,他补充道:“你来晚了,哈罗德先生。”
“是啊。”托尼·哈罗德说,上前几步。房间里没为他准备椅子。他脱掉皮夹克,披在肩头,用一根手指钩住。他穿着一件光鲜的红色丝绸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金项链上挂着的鲨鱼牙垂饰;黑色灯芯绒裤子上,金色的r2-d2皮带扣颇为显眼,那是乔治·卢卡斯亲自送给他的;短靴鞋底又厚又高。“航班晚点了。”
特拉斯科点点头。科尔本清了清嗓子,似乎要开口说话,但最后只是扶了扶塑料镜框。
“你们有什么消息?”哈罗德问,但他没等待答案,径直走向壁橱,取出一把金属折叠椅,反向放在圆圈的空隙中。他横跨上去,将夹克搭在椅背上。“没有新消息?”他问,“难道我大老远跑来却一无所获?”
“我们正想问你有什么消息呢。”巴伦特说,声音抑扬顿挫,充满磁性,混杂着东海岸和英格兰口音。巴伦特显然不需要通过提高音量来吸引注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听他说话。
哈罗德耸肩道:“我在威利的葬礼上发表了悼词。”他说,“他埋在森林草坪墓地。我很伤心。大概有两百名好莱坞名人来参加葬礼。其中十到十五人见过威利。”
“我是问他的家。”巴伦特耐心地说,“你有没有按要求搜查他的家?”
“搜查了。”
“结果呢?”
“一无所获。”哈罗德说,然后就闭上了嘴。嘴角肌肉紧绷,常见的讥讽和冷幽默在苍白的脸上浑然不见。“我只有两个小时。我花了一个小时寻找威利过去的男宠。他们有威利家的钥匙,会像秃鹫啄食腐尸一样瓜分掉他家里的财产……”
“他们是否被威利操控?”科尔本问,声音中带着焦急。
“应该没有。要知道,威利的念控力衰退了。也许他在他们身上施加了点儿条件反射。不过我怀疑他连这点也做不到了。毕竟,他那么有钱,在电影圈呼风唤雨,不需要使用念控力也会有大把的人巴结。”
“搜查结果?”巴伦特说。
“我搜查了一个小时左右。威利的律师汤姆·马圭尔是我的老朋友,他允许我查看了威利保险柜里和桌子上的文件。没有太多发现,只是剧本和电影方面的资料。还有些股票,但算不上什么资产。威利坚持只往电影工业里投资。还发现了许多商业信函,几乎都是公函。昨天公布了他的遗嘱,我得到了他的房子……前提是缴清该死的税。他的大部分钱都投到项目里面了。他的其他钱都留给了好莱坞反虐待动物协会。”
“反虐待动物协会?”特拉斯科问。
“你没听错。老威利是个动物痴。他老是抱怨电影里虐待动物,还四处奔走,建议通过更严厉的法律规定,禁止用马进行特技表演之类。”
“继续。”巴伦特说,“就没有涉及威利过往经历的材料?”
“没有。”
“没有泄露他拥有念控力的材料?”
“没有。”
“也没有提及我们的材料?”萨特问。
哈罗德坐直身子:“当然没有。你知道,威利对俱乐部一无所知。”
巴伦特点点头,手指相抵成尖塔状,“真的一无所知,哈罗德先生?”
“绝对不知道。”
“但他知道你有念控力。”
“嗯……当然。但你很多年前就允许他知道。你让我去接近他的时候就说过。”
“不错。”
“威利认为我的念控力比他弱,所以靠不住。我不用像他那样一直操控某人,而且我有自己的偏好……”
“你不操控男人。”特拉斯科说。
“我有自己的偏好。”哈罗德说,“威利啥都不知道。他自己的念控力衰退到只能操控雷诺兹和鲁哈这两个傀儡,却仍然瞧不起我。即便是这两个人,他也有一半的时间控制不了。”
巴伦特又点了点头:“你认为他已经无法使用念控力取消他人的生存权了?”
“当然不是。”哈罗德说,“他完全可以利用他的两个傀儡或者某个男宠杀人,但他还没有那么蠢。”
“你让他去查尔斯顿同这两个女人……呃……重聚?”开普勒问。
哈罗德紧握搭在椅背上的皮夹克,“我‘让’他?什么意思?好吧,就算是我让他去的。我的工作是监视他,我无权限制他出行。威利经常满世界飞。”
“你认为他们重聚后做了什么?”巴伦特问。
哈罗德耸耸肩,“同老友聊聊过去的时光。要我说的话,他还会同两个老婆娘做ài。但我他妈的怎么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他通常只外出两三天。这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巴伦特转头面朝科尔本,打了个手势。秃顶男人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棕色小册子,看起来像是相册。他起身走过来交给哈罗德。
“这是啥东西?”
“你看看。”巴伦特指示道。
哈罗德翻了翻相册,一开始很快,但后来慢下来。他一口气读完了几份剪报,然后摘下墨镜。没有人说话。m街上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这不是威利的东西。”哈罗德说。
“不错。”巴伦特说,“这是尼娜·德雷顿的。”
“难以置信。太他妈难以置信了。这不像是真的。这个老婆娘一定是倚老卖老,疯言疯语。她还以为自己生活在美好的过去呢。”
“不。”巴伦特说,“里面的大多数案子她都在场。她很可能就是真凶。”
“我操。”哈罗德说,戴上墨镜,揉搓双颊,“这东西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她纽约的公寓?”
“不是。”科尔本答道,“上周六威利的飞机坠毁后,我们就派人去了查尔斯顿。他从验尸官那里拿到了尼娜·德雷顿的物品,当地警察都没机会看到这些东西。”
“你确定?”哈罗德问。
“是的。”
“问题是,”巴伦特说,“这三个老家伙是不是还在玩那种维也纳游戏?如果是的话,你的朋友威利的遗物中是否有相应的文字记录?”
哈罗德摇头,一言不发。
科尔本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飞机残骸中没有发现可以确定威利身份的东西。当然,我们找到了部分可识别的物品。大部分乘客都还没打捞上来。已经从沼泽中拖出的尸体都支离破碎,很难立刻辨认。爆炸非常强烈。沼泽恶劣的条件妨碍了搜寻,令调查者举步维艰。”
“是哪个老婆娘干的?”哈罗德问。
“我们不确定。”科尔本说,“不过,威利的朋友福勒夫人是上周唯一的幸存者。按逻辑推断,她应该就是嫌疑人。”
“威利死得真他妈窝囊。”哈罗德自言自语道。
“死没死还两说呢。”巴伦特说。
“什么?”哈罗德靠到椅背上,双腿打直,鞋跟在橡木地板上留下黑色的印记,“你是说,他不在飞机上?”
“票务代理记得威利和他的两个傀儡上了飞机。”科尔本说,“威利同那个黑人傀儡发生了争吵。”
“詹森·鲁哈。”哈罗德说,“那个没脑子的蠢蛋。”
巴伦特说:“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一直留在飞机上。舱门关闭之前,票务代理离开了登机区域几分钟。”
“但同样没有证据表明威利不在飞机上。”哈罗德说。
科尔本将文件夹放在一边,“是的。不过,在找到波登先生的尸体之前,我们都不能贸然判定他已经被……呃……消除了。”
“被消除了。”哈罗德重复道。
巴伦特起身来到窗边,将挂在白色百叶窗上的窗帘拉开。他的皮肤如同瓷器般光滑。“哈罗德先生,威利·冯·伯夏特有没有可能知道岛俱乐部?”
哈罗德猛地仰头,仿佛挨了一记耳光。“不知道。绝对不知道。”
“你确定?”
“确定。”
“你从未提过?有没有间接说起过?”
“我他妈为什么要那么做?没有,威利什么都不知道。”
“你确定?”
“威利是个老头儿,巴伦特。真的很老了。他差不多快疯了,因为他无法再操控他人,特别是操控他人杀人。我是说杀人,科尔本。不是消除他人,不是取消他人的生存权,不是带着极端偏见终结他人,不是任何该死的婉转表达。威利通过杀人保持年轻,而他现在做不到了,所以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蔫儿了,就像被太阳晒干的李子。如果他知道你们该死的岛俱乐部,就算爬他也会爬到这儿来,乞求你们让他加入。”
“这也是你的岛俱乐部,哈罗德。”巴伦特说。
“说是这么说,但我从未参加过你们的活动,所以我总以为自己是外人。”哈罗德说。
“明年入夏后的第二个星期,你会收到邀请。第一个星期的活动……呃……你没必要参加吧?”
“也许没有。但我想同权贵们聊聊天。”
巴伦特大笑,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
“上帝啊,哈罗德,”萨特说,“你难道在浮华城还没见够权贵吗?”
“考虑到你的偏好和我们的客人名单,你第一星期来难道不会不自在么?”特拉斯科说。
哈罗德转头看着特拉斯科。哈罗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要跟我装傻充愣。”他语速极缓,每说一个字就像一枚子弹被推入枪膛。
“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哈罗德先生。”巴伦特说,声音平稳,英国腔听上去明显了许多,“你今年或许就能遂了心愿。你知道今年六月谁会来岛上吗?”
哈罗德耸耸肩,将视线从特拉斯科身上挪开。“我想还是那帮渴望夏令营的男孩子吧。亨利·基辛格会再次出现。也许还会有一位前总统。”
“两位前总统。”巴伦特微笑道,“以及联邦德国总理。但他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届总统。”
“下一届总统?上帝啊,你们不是刚把总统扶上位吗?”
“是的,但他老了。”特拉斯科说,其他人都笑了,仿佛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我是说真的。”巴伦特说,“今年你就可以遂愿,哈罗德先生。等你帮我们收拾了查尔斯顿的残局,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加入俱乐部,成为我们的一员。”
“怎么收拾?”
“首先,帮我们确定威廉·d.波登,也就是威廉·冯·伯夏特已经死了。我们将继续自己的调查。也许很快就能发现他的尸体。而你要帮我们消除其他可能的隐患。”
“没问题。还有呢?”
“其次,在波登先生的男宠像秃鹫一样瓜分他家之前,再次彻底搜查他家,确保他绝对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让大家出丑的东西。”
“我今晚就飞回去。”哈罗德说,“我明天早上就回到威利家。”
“很好。最后,我们需要你协助我们处理查尔斯顿的漏网之鱼。”
“什么漏网之鱼?”
“梅勒妮·福勒,她杀死了尼娜·德雷顿,而且威利的死也应该算在她头上。”
“你们觉得她还活着?”
“是的。”
“你们让我去找她?”
“不,”科尔本说,“我们会找到她。”
“她出国了怎么办?我是她的话就会这么干。”
“我们会找到她。”科尔本说。
“你们让我干什么?”
“她被抓住的时候,你要在场。”科尔本说,“我们想让你取消她的生存权。”
“消除她。”特拉斯科说,淡淡一笑。
“带着极端偏见终结她。”开普勒说。
哈罗德眨眨眼,望向站在窗边的巴伦特。高个子男人转身微笑道:“是你付入会费的时候了,哈罗德先生。我们会找到福勒,然后你要杀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婊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