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你身后III_Part 3 终局_54(1 / 2)
54
梅勒妮
她说她是尼娜派来的。
起初一分钟,我惶恐极了。我逃回自己的身体,想要爬下床,我的右臂和右腿胡乱地舞动着,拖拽着失去知觉的另一半身体,仿佛那是一块腐肉。胳膊上的针管被拔掉,输液架被拉翻。有那么一瞬,我丧失了对所有人的控制——霍华德、南希、卡利、医生和护士,黑人男孩依然站在侧院的黑暗之中,手持屠刀——然后我平静下来,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我又恢复了对他们的控制。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让卡利、霍华德和那个黑人男孩在院子里干掉她。他们可以用喷泉里的水清洗砖石上的血污。霍华德可以将她带进车库,用浴帘将她的尸体裹起来,以避免弄脏哈特曼医生的卡迪拉克。卡利可以在五分钟内把车开出巷子,把她的尸体抛入垃圾堆。
但我知道的还太少了。如果她是尼娜派来的,我就得掌握更多信息。如果她不是尼娜派来的,那我就想搞清楚是谁派她来的,然后再采取行动。
卡里和霍华德把她带进了房子。哈特曼医生、欧德史密斯护士、南希和休厄尔小姐聚在一起,马文在外面警戒,贾斯汀则在楼上陪我。
那个自称是尼娜派来的黑人女孩将客厅里我的家人扫视了一圈。“这里真黑。”她小声说。
我现在基本上不用点灯了。我对房子里的布局陈设了然于胸,就算闭上眼也能自由穿梭其中。除了在照顾我的时候,我的家人也不需要点灯。而在这里,医疗监护仪器发出的柔和宜人的光芒基本上就够用了。
如果这个女孩是尼娜的代言人,那我就对尼娜还没有习惯黑暗感到诧异。她的棺材里应该很黑才对。如果这个女孩在撒谎,那她很快就会习惯黑暗的。
哈特曼医生替我发言道:“你想干什么,孩子?”
那个女黑鬼舔了舔嘴唇。卡利帮她在长沙发上坐下。我的家人全都站着。尽管偶尔有光线落在苍白的面孔和胳膊上,但在她眼中,我们大部分应该都只是一团黑影。她抬头盯着我们,“我是来同你谈话的,梅勒妮。”女孩说。她的声音着带着一丝颤抖,我从未听过尼娜用这种音调说话。
“这里没有人叫梅勒妮。”哈特曼医生在黑暗中说。
女黑鬼大笑起来。我似乎从中听出了尼娜沙哑的笑声的味道,不禁战栗起来。“我知道你在这儿。”她说,“就像我知道在费城的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一样。”
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让卡利在女孩身后举起了一双大手。
“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姐。”霍华德说。
女孩摇摇头。为什么尼娜会操控一个黑鬼?我犯起了嘀咕。“梅勒妮,”她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你很不安。我是来警告你的。”
来警告我什么?格朗布索普的耳语警告了我,但她同那些耳语无关。她是后来情况恶化之后才来的。等等,不是她找到了我,而是我找到了她!文森特抓住了她,把她带回到我那里。
而她杀死了文森特。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是尼娜的使者,那我的最佳选择还是杀了她。那样尼娜就会明白,我不是好惹的,我不会让她干掉我的傀儡而得不到任何惩罚。
马文仍然等在外面的黑暗之中,手持一把长刀,休厄尔小姐将那把刀留在了砧板上。最好在外面杀了她,那样我就不用担心血溅到地毯和硬木地板上了。
“年轻的女士,”我让哈特曼医生说,“恐怕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一个叫梅勒妮的人。卡利会送你出去的。”
“等等!”那个女人大叫道。卡利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门口走。“等一下!”她的声音根本不像尼娜从容不迫的腔调。
“再见。”我的五个家人同时说。
黑人男孩在喷泉后面等着。我已经好几周没有“进食”了。
刚走到门口时,女孩就转过身喊道:“威利没有死!”
我让卡利停下来,我们都没有动。不一会儿,我让哈特曼医生说:“你说什么?”
黑鬼女孩带着傲慢的蔑视看着我们。“威利没有死。”她平静地说。
“愿闻其详。”霍华德说。
女孩摇摇头,“梅勒妮,我会同你谈。但只会同你谈。如果你杀了这个使者,我就不会再联络你。那些试图杀死威利并打算杀死你的人,就让他们得逞好了。”她转过身,看着墙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丝毫不理会卡利紧紧钳住她胳膊的大手。那个女孩看上去就像一台被关掉了电源的机器。
楼上,我举棋不定地扭动着身子。我的脑袋很疼,就像做了噩梦一样。我想让这个女人离开,别来烦扰我。尼娜死了。威利也死了。
卡利又把她带了回去,坐在长沙发上。
我们都看着他。
我打算操控这个女孩。有时候——应该是时常——在进入他人意识的时候,在完成支配的那一瞬间,在感官印象之外,还会产生浅层思想的交流。如果尼娜在操控这个女孩,我或许不能打断她的操控,但我有可能感觉到尼娜的存在。如果尼娜没有再操控这个女孩,那我或许可以窥见这个女孩的真实动机。
霍华德说:“梅勒妮马上就下来。”就在女孩做出反应的瞬间——我不清楚是惊恐还是满足——我溜进了女孩的意识。
我没有遇到反抗。我本来做好了同尼娜争夺控制权的准备,但对手的缺失让我打了个趔趄,就像在黑夜中靠到并不存在的椅子或梳妆台上一样。接触是短暂的。我捕捉到了恐慌的味道,听到了“拜托别再来”的乞求声——
这种现象通常会在曾被操控但后来未经调教的人身上出现——觉察到了一串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像黑夜中乱窜的小动物。但没有连贯的思想。我看到了一个破碎的图像——一座石桥,阳光照在桥上,石桥横跨在沙丘之海上,沙丘上变幻着各种阴影。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能将其同尼娜的任何记忆联系起来,但战争结束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同她有多少接触,所以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
我退出了女孩的意识。
女孩痉挛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扫视黑暗的房间。这是尼娜重新获得了控制权,还是一个骗子在故作镇定?
“别再这么做了,梅勒妮。”女黑鬼说。从她傲慢的语调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明确属于尼娜·德雷顿的声音。
贾斯汀带着一根蜡烛进入房间,火焰从下方照亮了五岁男孩的面庞。跳动的光影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无比苍老,而且疯狂。
黑人女孩看着她——看着我——如同易惊的马看到了爬过来的蛇。
我把蜡烛放在乔治亚风格的茶桌上,注视着黑鬼女孩,“你好,尼娜。”我说。
女孩慢慢地眨了一下眼,“你好,梅勒妮。你难道就不亲自现身说你好吗?”
“我现在有点儿不方便。”我说,“也许你下次亲自来的时候,我也会亲自下楼迎接。”
黑人女孩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个对我来说很困难。”
世界突然在我眼中天旋地转了好几秒钟,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我的家人。尼娜会不会没有死,她会不会只是受了伤,但并不致命?
我看见了她额头上黑洞洞的枪眼。她的蓝眼睛上翻到脑内。
击中她的子弹很旧了。那颗子弹会不会击碎了头颅,甚至进入了脑子,但并没有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就像我的脑血管意外一样?
新闻中说她已经死了。遇害者名单我在广播里听到过,在报纸上也读到过,她的名字就在里面。
我的名字也在。
在我床边,一台医疗监护器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强迫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降下来。警报声消失了。
从别的视角,我看见贾斯汀的表情有好几秒钟都没有变化。在跳跃的烛光下,他那张六岁孩童的脸依然扭曲变形,如同年轻恶魔的面具。他站在我父亲最钟爱的皮椅的垫子上,一双小拖鞋又尖又直。
“说说威利吧。”我通过贾斯汀说。
“他还活着。”女孩说。
“不可能。他的飞机上没有幸存者。”
“除了威利和他的两个侍从。”女黑鬼说,“起飞前他们下了飞机。”
“既然你知道你没有干掉威利,为什么又要来对付我?”我咆哮起来。
女孩踌躇了片刻,“我没有摧毁那架飞机。”她说。楼上,我的心脏突然狂跳不已,示波器上出现了绿色的波峰,房间里的绿光随着我的心跳忽明忽暗。“那是谁干的?”我问。
“其他人。”她淡淡地说。
“什么其他人?”
女孩深吸一口气:“还有一群人拥有我们这种能力。一群隐秘的——”
“我们的能力?”我打断她,“你是说念控力吗?”
“是的。”她说。
“不可能。我们从来没有遇到别的拥有哪怕是一点点念控力的人。”我让卡利在黑暗中举起双手。她的脖子从黑色毛衣中伸出来,又细又直。折断它就像折断一节干枯的小树枝。
“这些人就有。”黑人女孩大声强调道,“他们试图杀掉威利。他们试图杀掉你。你难道就没想过在德国城朝你开枪的人是谁吗?就没想过掉进河里的直升机是谁派来的吗?”
尼娜怎么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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