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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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阖着眼,南宫燕静静坐在寝宫榻上调息,神情看似平静,只她的脑际怎么也停不下来,因为那名帏官临死前留下的“抿、东、尹”三字,并非无意义的字眼,而是隐宫探子专用的暗号,虽字数不多,代表的含意却极其明确

“抿”指的是中等身材的伏击者是在帏官正常行经路线上展开突袭,但探子辨识不出伏击者的身分、性别与武功路数;“东”是指伏击者具有强烈打探后宫嫔妃秘密的意图;“尹”则是指此名伏击者在胁迫帏官时,不小心遭懂话术或惑心术的帏官诱出了一句话,而那句话是伪造一份后宫行述。

其实乍听这三字的那一刻,南宫燕便知晓,那名帏官之所以遭以那样残忍的手法杀害,极可能并非凶手的本意,毕竟凶手最想要的,是由帏官处探得一些极秘消息,伪造一本“后宫行述”所以一开始凶手或许只想绑架帏官,可当凶手发现自己的意图竟被帏官得知后,自然只有杀人灭口一途。

虽然一想及那名帏官,南宫燕的心就发痛,但为了不让手下白白牺牲,她还是努力沉静下心,依照过去姨丈教她的方式,将自己想象为那名杀害帏官的凶手,思索着凶手有可能的思维模式,甚至提早判断出他的下一步。

我为何想要由帏官口中探得一些真正的秘密,并编造一本“后宫行述”?

为了胁迫或取信某人。因为在我先前放出风声时,此人似乎不相信这东西的存在,所以并未上钩,所以我必须手上有点真东西,好让此人相信“后宫行述”确有其实,进而走入我布下的圈套。

我既因露了口风而决心杀人灭口,又为何要在帏官伤重逃离时,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含有剧毒的显明首饰?

因为我问不出任何秘密,但此名帏官武功超乎我想象的高,口风更是如此之紧,显见帏官的工作绝不仅仅只是记录后宫嫔妃在龙床上的一言一行,她们身后定有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

若我在这名必死无疑的帏官身上留下中毒后会足足昏睡七天方才毙命的剧毒,或许可以得知最后与她接触的人是谁,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搞不好不仅可以找到那个秘密组织的首脑,甚至还可以得到真正的“后宫行述”

若下毒之事失败,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此等人命大事,倘若宫里并未传出任何风声,就表示帏官身后的组织比我想象得更为棘手、严密,为免暴露身分,我必须彻底按兵不动。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沙盘推演,南宫燕稍稍理清了脑中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x5c3d#x7ba1依照这些推断,她一时半刻还是无法找出隐藏在极暗处的真凶,以及他的最终目的,但至少贺兰歌阙作为幕后主使的嫌疑可以先暂时排除在外。

因为一来,他若真想探知后宫嫔妃的消息,最佳的目标绝不会是帏官,而是明显知晓更多秘密的她。

二来,老谋深算又谨小慎微的他,就算真想获取些什么,也绝不至于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弄出这一定会惊动皇上及大内密探的人命之事,好端端将原本三不沾的自己扯入一团烂泥中。

更何况,那夜,皇上召见的人是谨贵妃,而根据当夜值班帏官留下的纪录报告,谨贵妃行为举止一如往常,无有任何必须将帏官灭口的可能。

#x5c3d#x7ba1尚不知晓贺兰歌阙究竟是在盯梢抑或保护,不过她果然没料错,他会穿上那身夜行服,只有在贺兰谨出现在干宁宫的夜。无论是她亲自跟监,抑或是让手下最精悍的探子跟监,无论过程跟没跟丢,只要贺兰谨当夜被召见,就能在干宁宫附近发现他隐没在暗处的黑色身影。

除此之外,她还经由前去贺兰老家退休奴仆处探查的探子回报中得知,十六年前,让贺兰歌阙伤了一条腿的那个意外中,失去娘亲与兄长的贺兰谨其实与他及他娘亲同乘一辆马车,若不是在他与他娘亲的共同保护下,她恐怕也与她的娘亲兄长有着相同命运。只不知为何,对于这点,贺兰家族从上到下都绝口不提。

看样子,大宅门内的争斗果真与后宫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意外发生不久,贺兰谨的爹很快便立了新主母,不久后,新主母又添了男丁,而再无亲娘关照与疼爱的贺兰谨自那时起便独自一人住在正屋别院,会去探望她的只有贺兰歌阙的娘亲与他。没几年后,这对孤儿寡母被迫离开贺兰府,就此与贺兰谨断了联系。

真的断了联系吗?南宫燕怀疑。

虽无直接证据能证明贺兰歌阙对贺兰谨存有兄妹情谊,但由他与皇上间的“默契”与他只在贺兰谨受召见之夜穿着夜行服在宫里晃,以及那夜过后,她某回故意提及“你在宫里乱晃怎么那么巧都是谨贵妃被召见之时”他那不承认也不否认,却富含深意望了她一眼的诡谲神情,她便隐隐知晓,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他绝不若世人眼中那般对贺兰谨不闻不问,甚至还极有可能为了保护她,才故意与她那般疏离。

南宫燕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个推断,永远只会是推断,除非到贺兰歌阙愿意亲口证实的那一天——当然,这天可能永远不会有,毕竟这只城府深重的老狐狸若会留下能让人捉住把柄的实证,他便不会是今日的贺兰歌阙了。

不过让南宫燕感到意外的是,这只看来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竟这样会照顾人,在她体内余毒残留的七天期间,他有空就来替她调理体内真气,人来也就罢了,还好吃、好喝、好补身的一样不少,就连靠垫、卧垫、垫脚垫都一应倶全。

“我娘亲体弱。”

她犹然记得当她望着满屋子的林林总总,狐疑地瞅向他,纳闷他究竟是哪里弄来这么多东西时,坐在她屋里审阅文牒的他淡淡这么说。

虽只是云淡风清的一句话,但南宫燕依稀明白,在他娘亲未离世前,他必是长期如此细心关照着他那因生产时未得到妥善照料、身子自此落下病谤的娘,一时这习惯才会改不过来,#x5c3d#x7ba1他的娘亲已离开他八年了

但贺兰歌阙的文牒只审了两天,再后来的五天,他都只是手持书卷静静坐于她房内,看似无表情的脸庞上,含着一丝浅浅的莫可奈何。

南宫燕完全可以猜到为何南书房跟御史院同时放他大假,因为这阵子南清几乎日日到这两院门前堵贺兰歌阙,弄得大伙儿鸡飞狗跳不说,还几乎连公都办不下去,才会索性将他请离省事些。

而其实她更清楚,他之所以无事可做,是因为这阵子他的神情实在太骇人,根本没人敢跟他面对面谈公事,而据说最骇人的时刻,是出现于他去政事堂厨的前后一个时辰间,以至大厨多日来不断私下找人哭问,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贺兰大臣了。

面对这样的贺兰歌阙,南宫燕着实又好气又好笑,所以在不那么晕眩时,她便会到灶房去做点不太费心力的甜糕,然后在他到来、望见那些甜糕而脸上寒霜缓缓消解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此举只是为了能由专心吃甜糕时内心防备会减弱的他口中探知更多内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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