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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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倒笑了。他相信了印家厚并宽宏大量地向他道了歉。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就赶快动手把工作抓起来!厂长不容印家厚分辩,当即叫来了厂工会主席,面对面把印家厚交给了工会。

不要搞什么各车间分头行动了。让小印暂调到厂工会来,全面下手抓。到时候出了差错我就找你们俩。

工会主席是个转业军人,领命之后把印家厚拽到工会办公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布置开了。印家厚连连咕噜了几声:不行不行,工会主席绝不理睬,布置中还夹叙了一通意义深远之类的话,大有军令如山倒的气势。

这就是说,印家厚从今天起,在一个星期内要组织起一个四十位男女青年的联欢团体,男青年身高要一米七十至一米八十公分;女青年身高要一米六十五公分左右;一律不胖不瘦,五官端正,漂亮一点的更好;要为他们每人订做一套毛料西装;教会他们日常应用的日语,能问候和简单会话;还要让他们熟悉一般的日本礼节;跳舞则必须人人都会。

印家厚头发都麻了,说:主席,你听清楚,我干不了!

干得了。你是日本专家。工会主席三把两把给他腾出了一张办公桌,将一叠贴有相片的职工表格放在他面前,说:小印,要理解组织的信任。现在,我们只有背水一战了。对任何人一律用行政命令。来,我们开始吧!

下班时印家厚遇上了小白。小白说:我听说了。真他妈替你抱屈。好像考他妈驻日本的外交官。奴颜婢膝。

印家厚狠狠白了他一眼,嘿嘿一个冷笑。小白马上跳起来,老兄,你怎么以为是我我!观点不同是另一回事。我若是那种背后插刀的小人,还搞他什么文学创作!

这真是委屈。到目前为止,在小白的认识上,作品和人品是完全一致的。印家厚虽不搞创作却已超越了这种认识上的局限。他谅解地给了小白一巴掌,说:对不起了!

几个身材苗条挺拔的姑娘挎着各式背包走过来,朝小白亲切地招呼,可是对印家厚却脸一变冲着他叫道:汉奸!

我们绝不做联欢模特儿!

我们要抗日!

印家厚绷紧脸,一声不哼。姑娘们过去之后,印家厚回头数了数,差不多十五六个,几乎全是合乎标准的。他这才真正感到这事太难了。

这一下午真累。在岗位上站了一个多小时;和厂长动了肝火;让工会拉了差。召集各车间工会组长紧急会议;找集训办公室;去商店选购衣料;和服装厂联系;向财务要活动资金;楼上楼下找厂长——当你需要他签字的时候,他不知上哪去了。

报考电大的要求根本没机会提出来;忍气吞声领了三等奖的五元钱。

刚调来的老大难结婚表示了两块钱;拯救非洲饥民捐款一元;救救熊猫募捐小组募到他的面前,他略一思忖,便往贴着熊猫流泪图案的小纸箱里塞了两元。募捐的共青团员们欢声雀跃,赞扬印家厚是全厂第一!第一个心疼国宝!就是厂长也只捐了五毛钱。

五块钱像一股回旋的流水,经过印家厚的手又流走了。全派了大用场,抵消了三等奖的耻辱。雅丽的确知他的心,说:印师傅,你做得真俏皮!印家厚不能不遗憾地想,如此理解他的人如果是他老婆就好了。不能否认,哪怕是最细微的一点相通也是有意义的。然而,他不敢想象他老婆的看法,他不由朝雅丽看了一眼,然而随即便又后悔了,因为雅丽读懂了他的眼神。

印家厚接儿子的时候,生怕儿子怪他来晚了;生怕又单独碰上肖晓芬。结果,儿子没有质问,肖晓芬也正混在一群阿姨里。什么事也没有。他为自己中午在肖晓芬面前的失控深感不安,便低着眼睛带走了儿子。

马路上车如流水,人如潮,雷雷窜上去猛跑。印家厚在后边厉声叫着,提心吊胆,笨拙地追上儿子。他的儿子,和他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这就是他生命的延续。他不能让他乱跑,小心撞上车了;他又不能让他走太久的路,可别把小腿累坏了。印家厚丝毫没有下了班的感觉,他依然紧张着,只不过是换了个专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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