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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了铁锹蹲下来,他倚着坟头坐了,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没生出太多情绪来,就是觉得心疼,好像被人咬去了一口似的。
他发了许久的呆,后来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锅声音,却是开午饭了。
顾云章扶着坟头站起来,一边拍着裤子上的土一边走过去,从炊事班那里要了一份饭菜开吃——吃到一半时,他放下碗筷,却又起身径自离去了。
他忽然想到沈傲城睡在地下的一口木匣子里,必然是又潮湿又阴冷又憋闷,一定十分难受。
走到坟头前,他抄起那把铁锹弯下腰来一阵猛铲,把坟又挖开了。
拔下铁钉启开棺材,他趴在上方往下看,见沈傲城神情安详的躺在里面,就出言唤道:“二叔,起来吧,那儿有什么好躺的?起来吃饭!”
他痴痴的等了半晌,然而沈傲城并不回答,就只是躺在那里。
顾云章向下伸出手去,用手背摩擦了沈傲城的面颊:“二叔?”
所触之处一片冰冷。
顾云章愣了一下,随即就好像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事实似的,伏在墓坑边低下头,爆发似的大哭起来。
第86章时代大潮
沈傲城没留下什么遗物——存钱的折子早放在了沈天理那里,他随身带着的也就是一套换洗衣服和些许零钱。
顾云章毕生不曾大哭过,因为没长人心,难过到极致了也就是落泪而已。活了三十多年,今天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伤心欲绝了。
将沈傲城重新埋好,他坐在坟头上怔怔的发呆,始终还是感觉眼下这一切都虚妄荒诞——沈傲城死了,可是沈傲城怎么会死了呢?他今天早上不是还和自己有说有笑?
顾云章出神许久,后来忽然打了个冷战,跳下坟堆拎起铁锹,把坟又刨开了。
他总觉得沈傲城不会死,谁都可以死,包括自己,唯独沈傲城不能死。沈傲城是那样温和慈悲的一个人,菩萨佛爷似的,不该死啊!
顾云章把那坟挖了又埋,埋了又挖,魔怔了一般。小兵们远远看着,没人敢上来管,后来还是海长山过来拦住了他:“军座,别这样,人都讲个入土为安,你就让二叔安安稳稳的睡吧。”
顾云章正跪在坟前用手扒那坟头,听了这话就仰起脸,含着两泡眼泪望向海长山。
海长山的眼睛也是红的,赵兴武死了,他心里也是一样的不好受。他是在十四岁那年上山入伙时认识赵兴武的,认识了就开始欺负对方,现在两人都四十多岁了,他没想到赵兴武会走到自己前头。
低头看着顾云章那满布泪痕的苍白面孔,海长山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军座,咱们这种人,就是这个命,那都是迟早的事情。”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眼泪了,猛然转身扭头就走,同时带着哭腔留下一句:“都是迟早的事情……咱得看得开啊……”
傍晚时分,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顾军残部力不能支,溃败到了不堪的地步。而顾云章见势不妙,就和海长山事先通好了气。入夜之后他在前方指挥部队顽抗,海长山则在后方选出百十来名最可靠健壮的青年士兵,全体改为便衣手枪,又将仓库中贮藏着的些许黄金也尽数运出来搬上了几辆军用卡车。这些青年身缠子弹带,静悄悄的蹲在卡车后斗中,知道自己这是有活路了。
午夜时分,平顶山的顾军防线濒临崩溃,而顾云章在夜色之中偷偷撤离前线,在和海长山会和后就跳上卡车,一路向河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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