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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不忍再看,将信交到了东华手中。
东华读罢,不禁慨叹肃宗果然冷酷至此,竟要那崔氏将自己的皇儿抚养成人之后再行赐死,所谓虎毒不食子,可帝王无情起来的确是会亲手杀子,更不用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眷。
朝月忍不住问道:“兄长为何不早些告知父皇?父皇也许不会盛怒至此……”
郑祈许却摇了摇头:“微臣也如此问过太子,但太子自有他的顾虑,若是早些告诉了先帝,先帝也不见得会容得那崔氏,只怕连那最初的两年也不会有。”
东华不似朝月,一边是自己的父皇一边又是自己的兄长,换做谁人此刻都会心乱如麻,但东华却不动声色地将信收入袖中,抬起头来向少年李偲问道:“你意欲如何?”
郑祈许看着东华将信收入自己袖中,刚想上前说些什么,李偲却已开口答话:“眼下朝月已经是君临天下,又有你圣君东华在侧拥立辅佐,我李偲自然不会自不量力蚍蜉撼树,妄想着眼下就要做这大唐之主,我要你们立我李偲为我大唐储君。”
“立你为储?”东华说罢,竟然笑了。这李偲竟然此时此刻仍然直呼朝月,自己也就算了自己本就不在意,但朝月不行。
东华这一笑倒是让少年李偲心中发怵,脸上不由得现出一丝惊惶之色。
东华对着李偲上前一步继续说道:“那召王你一路可曾听闻,我东华连自己都不要子嗣只立建宁王李倓为储?就算你真为先帝之子,是否也该尊称当今陛下一声皇姐?召王之母崔氏忍辱负重多年,想必对你也是悉心教诲,难道竟没教过你宫中之礼?”
少年李偲好似被东华说中了什么,桀骜不驯的面庞竟闪过一丝哀伤:“圣君怎知母亲忍辱负重多年?”
东华默然不语,只望着眼前这看似成熟的少年,肃宗当时已注定是这大唐的天子,一个女子放着大好的将来不顾,甘愿为了所爱之人及自己骨肉不惜去那万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就算太子暗中命人照应,这些年的凄苦又怎么少得了,更何况还要独自抚养一子长大成人,就算能够熬到眼见骨肉成人,自己却不知将命归何处。
李偲沉默片刻后,面向朝月缓缓双膝跪地,一边俯身叩头口中一边说着:“李偲拜见当今圣上。”再抬起头时,两行清泪已经滚滚而下。
朝月望着眼前这不知该如何称谓的少年,平身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东华走上前将李偲扶起,轻声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眼下你已回到了这大明宫,也可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明日,我带你去祭拜先帝。”
李偲却望着东华摇了摇头:“我不去。”
东华微微一惊:“难道你仍怨恨先帝?”
少年李偲却将头侧向一旁:“我已经去过,就在断七之日,你与陛下离去之后。”
东华心中又是暗自一惊,眉眼之间却是未动声色,他竟然早就来了。
东华看看天色已是近四更了,望着李偲关切说道:“已是四更天了,陛下还要早朝,你二人暂且居于宫中,殿外香儿自会打点一切。”
东华说罢,只见那郑祈许望了朝月片刻,随即带着少年李偲出了殿门。
朝月又如何睡得着,终于眼前只剩下东华一人,朝月紧抱着东华不禁落下泪来,这泪不知道究竟是为太子兄长而落,还是为父皇,亦或是为了那红颜薄命的崔氏。
东华只轻轻抚着朝月的背任她将泪滴在自己衣襟,若是劝她莫哭,只怕她淤积在心中会更加难过。东华只觉这太子李豫再怎么风流多情也不能不顾伦常,竟然闹出这般狗血荒唐之事,真是害人害己。但正如他所言,古往今来身为人子偏偏又恋上了父亲大人的女人之人,的确不在少数,数十年前的高宗与则天皇帝便是如此,只是众人仅看结果罢了。东华拥着朝月,忽然想起自己眼下所想的可并不是什么做古之人的轶闻秘史,而就是朝月的血亲兄长。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再者,自己毕竟不在当时的情境之中,根本不可能体会当事之人的心境,又怎可只凭着旁人转述而妄加评论。况且,若真论起伦常,在当今世人眼里自己只怕还不如他。但自古,情字伤人从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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