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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间,小妹办了简单的后事,涉及亲属的工作,皆由邹绳祖代我出面。后事仓促,搁在了大北关。只是太太尚在医院,还不知小妹之事;孩子们在学校,亦不便打扰;大姐小弟都没有来,只有姐夫来了。我站在灵堂里,黑纱白联,阴气滚滚,不符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妇人的审美。堂前小妹笑语晏晏的黑白色照片,似乎是灵堂中唯一的亮色。
刘国卿说到做到,仔细与我理清了他与依航的来龙去脉。我不消听,无非一场旷日持久的阴谋;柳叔来过,拉着我的手,泣涕涟涟。他一把年纪,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便赶他回去休息。如今大北关的房子又空了下来,苏联人走了,总算是安全,恰是缺人看守的时候,正需要柳叔。柳叔却听不明白话,一遍一遍地自责道:“要不是老杨察觉不对,我还以为您跟着部队去打仗了,哪知道您受了这么多的苦。”
又偷摸地说道:“大少爷,您也留个心眼儿。我知道您和刘先生好,但他毕竟是和小少爷一伙儿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背地里咋合计的。”
我精神不济,头疼得很,敷衍道:“行了,我有分寸。”
那天他掏心窝子的话,总不会再骗我。
但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躲在他的庇护下,连累他。
过完了三十九周岁的生日,我已是迈进不惑之年的男人。可这一年给我的冲击之大,让我不得不“惑”,警如人之情感,警如信任与背叛。许是年纪渐长的缘故,年轻时吹毛求疵的原则随心力而退潮,我可以平静地面对生与死,更可以平静的内敛感情。
曾经在德国,教官说我是团火,迟早要灼烧殆尽,害人害己;现今火焰变成温和的蓝色,其中高温,只有其中才知晓。
我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毕竟,哪有那么多圆满的戏?散场之后,人走茶凉,没人会记得台面红毯上盛过多少泪,盛过多少笑。便是戏子本身,也记不清罢。
四六年年底,我重新联络上了王美仁。因为失踪半年,所以原定的升职取消,并被勒令立即归队。同时,我安顿好太太,又去学校远远地看了依宁和依礼,将他们全部托付给邹绳祖照顾。彼时白小姐的哥哥白崇山已经在香港站稳脚跟,要求邹绳祖送白小姐前往香港。邹绳祖拒绝以后,给了李四足够的遣散费,派他并两个下人、两个丫鬟一同护送白小姐去香港。
邹绳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公馆。我留在那儿与他吃了顿午饭,是他煎出来的小牛排,卖相居然也是有模有样。
邹绳祖道:“忘了说,我不去美国了。”
“不去了?那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了,”邹绳祖道,“我一辈子没孩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是给你家的几个小崽儿让位置呢。”
我低头闷笑,吃饱喝足之后,去了政府大楼。
路过春日町时,我驻足在马路一头看了很久:枯萎的爬山虎只在红墙上留下一道道棕黄的藤蔓;墙壁沾染了岁月的痕迹,掉落点点斑驳的墙皮;冬日的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杈,我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春天,它会绽放出一树烂漫的桃花。
我摘下帽子,朝它挥一挥,然后,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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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年伊始,我随军一路南下,足迹遍布华北、华东战场。六月,共\产\党突破黄河防线,转入外线进攻。我军战况一度惨烈到我一个参谋还要身兼团长去领兵作战。七月,由于前任参谋长及副参谋长牺牲,我被直接擢升为参谋长,率领第一批队先行北上至河北;十一月,河北石家庄失守,我军再次退往东北。
而这一次,我们万没了离开时的骁勇,挫败得如一条条丧家之犬,耸眉耷眼,夹紧尾巴,风声鹤唳,无依无靠。
十一月中,我得了半天时间休息,便快马加鞭地回到沈阳去探望亲属。岂知我的筹谋布画,只应验了一年。近乡情怯地来到大北关,迎接我的,却是两年来第二次举办的灵堂。
柳叔头发花白,正是古稀老人的体态。他疲惫地接待了我,在我给太太的香炉上了三根香之后,巍巍道:“大少爷,您节哀。”
我立在太太与小妹的牌位前,垂眸苦笑道:“柳叔,我竟然没有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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