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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窝子,入宫做宫女的,老子娘官职都不高。将来出了宫,也就嫁个城门官儿之流。你要是和当今国舅爷有了情,那阖家老小都跟着升发啦!听说这位国舅爷还没娶亲呢,别说嫡福晋,就是捞个侧福晋,也够你受用一辈子了。”
素以晕头转向,“我叫你兜得找不着北了,我和小公爷压根儿就没牵扯。”
妞子啧啧咂嘴,“那你念他干嘛?坏了,别不是单相思吧!”
她叹了口气,“你整天在琢磨什么呢!我料着我是给长二总管说动了,昨儿谈起提铃的事,二总管慈悲,说要找小公爷讨个人情,求他在皇后主子跟前美言几句。我实在也怕这种处罚,你不知道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喊魂多吓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我心里惦记上了,才会胡言乱语里夹带了小公爷吧!”
妞子其实没听得太清,眼下她这么一解释,似乎也说得通,就换了个话题侃侃带班时候的新鲜事。宫里也跟外头似的,各宫有各宫的主子贵人。寻常过日子,面上一个个和风细雨的,看不出谁好谁坏。私底下拉帮结派,斗起来比玄武门之变还带劲。宫人们眼睛雪亮,明着不敢议论,可嘴长在各人身上,架不住心里那股子热腾腾与人分享的豪情。于是东家长西家短窃窃议论,听上去十分丰富多彩。
太和殿里是大朝廷,过了保和殿的地界,再往北就是后宫的小朝廷。小朝廷里也有党争,是非多,抢吃抢穿抢赏赐。位分低的小打小闹,翻不起浪花来。大头是那些主位们,皇后,贵妃,还有底下四妃,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盏。
“如今密贵妃风头盛,四阿哥才洗了三就封贝勒,她在宫里行走高人一头似的。”妞子说,“皇后吃亏就吃亏在膝下无子,好好的,不知怎么作养不住孩子。加上现在承恩公没了,一下子倒了靠山,弄得贵妃拔尖冒头,呼风唤雨恨不得平起平坐。”
素以事不关己,“老话不是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嘛,闹就闹呗,有什么稀奇的。宫里哪天不出点事儿,哪天当真太平过?咱们是小宫女儿,吃饱穿暖不管那些个。再说皇后主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打从万岁爷龙潜时起就是原配嫡妻,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过错,谁也扳不倒她。密贵妃风头再健,不还是做小么!”
“这可说不准,世上的事瞬息万变,这刻还妥妥帖帖的,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大难临头。宫里不让亲娘带自己儿子,四阿哥安份例应该是养在皇后身边的,可是皇后称病推了,眼下哥儿送到景仁宫愉妃那里去了,这里面可有隐喻。”妞子讲经说法口干舌燥,自己倒杯水边喝边道,“照我看,皇后虽然不声不响,看事儿倒是明明白白的。老对头的孩子养着,太容易被人揭短了。说得厉害点儿,知道武则天不?那位就是个狠角儿,为了陷害皇后,连自己闺女都掐死了……谁能保那些主子们甩开了膀子大干是什么样儿,万一来个依葫芦画瓢,那养着就担风险了。”
素以笑了笑,“戏文里的话,当什么真呐!自己儿女都掐死,真不是个人了。”
“你以为!”妞子一副懂行模样,“几十个女人一个爷们儿,万岁爷好消受,女人家不够使……”
素以伸手打她,“说这不要脸的话,我可削你!”
两个人叽叽咕咕又笑一阵,素以看了天色,估摸着皇帝这会儿该从畅春园回来了。再过一个时辰还得上提铃的差,她想起来打个哆嗦,时运不济啊,难保没有眼睛盯着。奴才病中照样当值,想偷懒绝不成。
下炕来,腿弯子发软,她想起茶楼里演的单弦《穷大奶奶逛万寿寺》,摇头晃脑唱起来,“猛一起身我眼冒金花儿,脑袋发晕,俩脚拌蒜儿。这要是倒卧在这儿,是可怜不带价儿……”
妞子大乐,就着来了段《高老庄》,“腰系定丝绦,双垂穗,足下蹬那大红朱履脚巴丫他胖又肥。手拿着小扇儿,走道儿还自来美,未曾他要一迈步儿,吭先吭哧了好几回……”
正闹得得趣儿,门外站了个人,探脖子一看,“嗬,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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