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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父亲突然道,“阿嫤!继续唱!”

我望着他头发花白的身影,擦擦眼睛,艰难而哽咽地唱:“鬼伯……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少踟蹰……”

父亲大笑起来,那是我在他脸上见到的最后一次笑容。

他说,阿嫤,别哭,活下去。

别哭。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身体暖暖的,仿佛小时候他们把我拥在怀里,轻声低语,别哭……

饮酒很有效,我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以后,觉得自己像是睡过了一辈子。

我想翻身,却觉得脚上很异样。看去,我那只裹得像蚕茧一样的伤脚被吊起了半尺,我动一下,它就跟着幔帐一起摇晃,看着滑稽得很。

阿元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费力拆脚上的死结,她看着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还笑……”我的声音有点卡,清了清喉咙,羞恼道,“为何把我绑成这个样子?”

阿元笑着说:“这可不是我绑的,这是大公子绑的。他说,你夜里睡觉不踏实,会把脚压得更伤,故而要吊起来。”

听她提起魏郯,我僵了一下。想到他,昨晚的事就会在脑子里过一遍,我看着自己晃悠悠的伤脚,默然不语。

阿元察觉到我的异样,也有些尴尬。

“那边可有消息?”我问。

阿元说:“我今晨去打听过,胡振的尸首已经殓起来了,说是梁充派刺客来杀四公子,胡振来救,被逃走的刺客所杀。”

我错愕不已。

我预想过许多后续,却不曾想过会变成这样。

这主意,恐怕是裴潜和魏郯一起商量出来的。梁充?想到这个由头我就觉得啼笑皆非,胡振死有余辜,却落得个义勇之名,魏氏是不是还要装模作样地感谢一番?

“他呢?”我又问。

阿元说:“季渊公子倒是没有消息。”

我微微蹙眉,点点头。

阿元看着我,片刻,换个笑脸,道,“大公子出门前让庖厨做了鱼粥,四公子还说要给夫人做推车。”

“推车?”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却想到另一件事,“大公子昨夜睡在何处?”

阿元想了想,道:“昨夜我回那边去收拾东西,今晨过来的时候,看到大公子从隔壁的厢房里出来。”

“哦。”我颔首。当然是这样,以前我不知道的时候,他这个夫君已是形同虚设,而现在捅破了,则更应该继续。

我不能行走,阿元就打水来给我洗漱。用过饭之后,戚叔来了。

他给我带来伤药,没有再说劝我留下的话,但是更加伤感。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半截入土,本想着只待公子与女君成全姻缘,此生便是无憾,可……”他擦着眼睛,“女君,我还是那话,那时情势,公子亦无可奈何。多年来,公子对女君一直愧疚……唉,终是冤孽!”

戚叔已经两鬓霜白,我一向敬重他,见他在面前垂泪,我也不好受。

“戚叔,别这样。”我低声道,将自己的巾帕递给他。

“我是不甘哪……”戚叔摇头,“女君与公子,当年多少人艳羡的佳偶,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只觉口中苦涩,少顷,道,“戚叔,我与他,并非情愿二字可解。”

戚叔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能走路,最后是阿元把戚叔送出门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我仍看着那里,一动不动。

我先前还担心要是裴潜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他。现在看来这是我多虑,他不会来了……

昨夜的事犹如利刃,斩断了我的一切犹豫。

我自认我是个一旦认定某件事,就可以做得义无反顾的人。可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心还会一直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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