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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回她:“不疼。”
小女孩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陈家声,奶声奶气道:“送给阿姨。”
陈家声摸摸小姑娘的头,温柔应道:“好的,谢谢你。”
小女孩这才转身扑到她妈妈怀里,偷看我。年轻女人询问了我的脚,我告诉她没事,她才放心牵着小姑娘走了。
陈家声站起来,望着小姑娘的背影道:“谁家养这么一个粉嘟嘟的闺女,命真好!”
“嗯。”
我和他一声,抬脚想继续走路,突然被陈家声拦腰抱了起来。他个子比我高得多,力气又大,直抱着我走了两三米,才把我放到路边长椅上。
“你干什么?”我才回过神来。
“一地碎玻璃,扎了脚怎么办?”他回我一句,蹲下来脱我的鞋,将迸溅在我脚面上的碎玻璃渣弹掉,吹干净,又开始检查脚底板。
夜晚的路灯昏昏黄黄的,夹杂着半分月色,笼罩着陈家声。我的脚被捧在他手里,抚来吹去,脚底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我看着他,喃喃道:“陈家声,你再这样,我会爱上你的。”
☆、水上乐园
第二天一早,陈家声打电话给我:“一大早你跑哪去了?我在你门口敲了半天的门,还以为你又……”他声音焦躁,震得我耳朵眼疼。
“早上醒得早,出来溜达溜达。”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我早上四点多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没办法,只好下楼溜达,顺带看了回日出。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么早起过了。当然,彻夜难眠是另一回事。
“那行吧,我下去找你。别再乱跑了啊!”
我往回走,在公寓楼底下看到他给我打电话,于是举着手机小跑过去。他一把抓住我,左看右看,不放心地说:“说明书上副作用里有一条是‘会增加自杀风险’,你可别这么干啊。”
他说话时,我注意到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有汗。为了让他放心,我挎住他一只胳膊,笑着说:“我只是醒来就睡不着了,你想太多了,别自己吓自己。”
他带着我往小区大门走去,边走边说:“你想死也得等我先死了再说。”
“好,我答应你。”
我心里想,如果我之于他的意义,就是在他死前陪他一程,那我也很乐意。我一生黯淡无光,能遇见他,已是三生有幸了。
我是第一次进肿瘤医院的大门。我本以为这里的气氛会更凝重一些,然而门口票贩子的密度、门诊大厅的喧闹并不输普通医院。很多人一样会因为排队太久而烦躁,也会跟身边的人侃侃而谈。我放松下来,跟着陈家声去头颈外科。
然而,从电梯出来,一踏进候诊区的走廊,气氛陡然冷下来。迎面走过的患者或者家属脸上都是一样的愁云惨雾,间或有一些红着眼睛、甚至肿着眼睛的。就算只看背影,也能明显看出很多人肩膀沉得厉害,好像全身的生机都被一团低气压牢牢摁在地上。
我吃药得来的亢奋也被这团低气压扼住,吸走,使得我不得不挽紧陈家声的胳膊。他看出我的紧张,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
我脑海里开始浮现陈家声一个人穿过这条走廊的画面。在我的印象里,陈家声总是积极的,甚至兴奋的,时不时还要污一发、开开车。可是原来他这样一个开心的人,三不五时就要在这条充满低气压的走廊上走一遭。我无法想象,从这条走廊走过的人,还能露出他那样的笑容。这让我在敬佩他的同时,心里有一种压抑的难受和心疼。
“嗯,这一阵身体还可以啊!不错,还是要坚持好好吃饭。”大夫在电脑上敲着字,“以后做化疗,体力差的话扛不住的。”
化疗?电视里得了癌症的人都化着惨白发灰的妆,秃头。陈家声也会变成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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