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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银冷笑了声,为怨恨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露出了凄凉。他低下头,感觉手冻得不听使唤,试了一次、两次……总算捉住苏少迟手腕,他把他的手拿开,却听苏少迟道:
「若你恨极,朕这就去拿他人头给你泄恨。」
「岂有此理。」
诛银挣开苏少迟的臂怀,摇晃地后退两步、跌坐到雪中。他张了张口,结果是眼珠子里迸出了一点泪。苏少迟终于转头,正好撞见他又哭又笑的一张脸。
「哈……哈!他要保全自己、也要保全我们的小妹。他求你念起旧情,又哪有不对?何况他从未骗你,他才是你一见钟情的那人!说对了,我不过是个处心积虑安在你身旁的刺客,我对你可是──」
无情无义。这四字未能出口,诛银已哭成泪人儿。那么多伤心事,没一件比得上当他断断续续地说出这段话。他想起这生如浮萍无依,最疼他的人在眼前,终归什么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他生来为刺苏少迟,而那曾在手心里书过的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好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好!这结局正合他意!老天谁都不辜负,赏自己死无葬处、他们璧人成双。
很好!
「苏少迟,不,陛下。请容我,求您最后一件事。」
「哪怕万件事──」
「不须万件,一件!求您杀了我就好!」
苏少迟浑身一震,而诛银脸上爬满了泪痕,收住手心,抓着满掌融雪。他的呼吸声渐急促,颊上也哭出了两片飞红。
永远比不上李青的面貌,有二分憔悴、二分疲倦,及另外六分的解脱。他哽咽着,眉目都被眼泪洗淡了。试图平复胸口剧烈的喘息,他一字一顿地向苏少迟、如那年寒冬他被他所救时那样哀求:
「就当我死在您那一剑下,求您护我兄长与胞妹平安,别让他觉得有愧于我!您与他,都没有错,请您……也与对的人在一起吧。我诛银此生没有别的──有幸遇过您一个任我撒娇任性的人!」
仰天号啕。
诛银趴到地上,已不能动弹。混乱的思绪把这前因后果理了遍,觉得这样最好。当这世上再无李熙此人。只是不知为何胸口扎疼着,细数过流年,最后一段日子他在苏少迟身边,最为凄惨的境地里、最为温柔的一双手。
那双手来到他跟前,把他从雪地上抱了起来,按在自己怀中。
「诛银、诛银。」
苏少迟不断重复念着他给他起的名,一声比一声沉寂。天上雪落,青璇宫,这是他们初次相遇之地──不是南国那锦绣水乡,而是地牢下不成人形的人儿,被步伐匆促的来者解开了手铐脚镣。
「诛银,你听我说。」
哭声慢慢安静下来,苏少迟似乎亦在流泪。他来回抚着诛银的头发,颤颤地,从衣袖间摸出一个小布包。
「你不愿你兄长背负这些。朕都明白了,你可是打定主意,终要这样消失?」
「是。」
诛银轻声应答,靠在他胸前,心口的余温使情绪慢慢平复。哭过后的疲倦感涌了上来,他感觉到,这辈子的最后一刻,在苏少迟怀间,平静安稳。
却听他说──
「若有机会。若……朕想与你先约来生……」
诛银讶然地抬起脸,见苏少迟打开布包,将一粒姜红色的药丸放入他手心。他可瞧得清楚,苏少迟似是把仅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上头,换他在求他:此生太苦,不如他们就约来生。
「这粒孟婆丸,从陈源那里拿得的。服下后,如过忘川、饮下孟婆汤。你如若实在想走,由此到来生去,想怎么活,别看老天眼色……朕,都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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