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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不晓得动。云生不敢相信似的,低声问:“太真?真是你?你……你怎么来了?”她不回答,只是仰头望着他。
云生走过来,笑笑,说:“傻小孩儿。”
他真的胖了,至少重了十斤的样子,虽然还是英俊干净,可是多出来的体重,每一分都是疲惫,上上下下都透出倦意来。天气寒冷,风又大,掠过屋檐窗角发出凄烈的呜咽,衬得里面更寂静。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的,淌了满脸,身体簌簌抖着。
楼道里只有他们。她咬着自己的拳头,极力压着声音,胸口被气流堵住了,半天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自己见惯生死,不会难过,可是她错了。要失去亲人的那个人,是云生。不是猝然告别,而是在徒劳的挣扎中,在病人的□□声抽痰声中,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一点流失。从生到死的过程,对走的人固然是折磨,而对身后的人,却是心的凌迟。
他要经过多少刀,才有现在这样迟钝的平静?
这样的云生。
而她无能为力。祖母去世时那种悲恸兜头罩下来,她堵住声息,却抽噎得不能自己。
他扎撒着两只手,笑着说:“怎么了丫头?怎么刚看见我就这样?别哭了,丫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仿佛空了,只是说:“别哭,没事儿的……”可是她停不住,手都快咬破了,噎得脸发紫。他不知所措,低声说:“别哭了——小孩儿,我两手的油。”
她隔着泪光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快。云生笑着,终于还是伸手,将她圈住,两臂扣紧了,揽过来紧紧抱住。她的泪一眨眼就湿透了他的毛衣领子,人急促地抽噎着,身体抖着,牙齿磕在他肩膀上,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一直蜿蜒着痛到五脏六腑。
“小孩儿,小孩儿……”他的声音也堵在喉头,只是更用力地将她扣紧,下巴支在她头顶,两只手却还扎撒着,一只挂着油条袋子,一只捏着半根冷油条。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他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像冻僵的人渐渐复苏,渐渐觉出冷,这些日子被麻痹的痛楚都活过来。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御这些痛楚,疲倦到连一句话都想不起来,只是说:“别哭了,丫头……我手上都是油——”
他不知道他自己也在发抖。
太真勉强克制了自己,从包里拿出纸巾,把他手里的半根油条抽出来,放到袋子里,低头替他擦手上的油。他指头上新添了几道伤口,没有处理,眼泪溅上去,禁不住痛得一抽。她扭过头去。
云生清清嗓子,低声说:“别哭了,一会儿风一吹脸上疼。”
她垂着眼睛,点点头。云生拍拍她,进去安排了一下,出来道:“走,跟我吃点东西。”
天已经黑了,街上车稀人少。没有风,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间迷濛的一团。过了新年,就开始迎元宵,街边的小铺子早早挂起大红灯笼,悬在黑色房檐下,只是隐隐约约一小朵一小朵的红晕,浮在茫无边际的雪雾里。
他们在大雪里缓缓前行。太真落后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云生穿了件姜黄连帽棉衣,没有伞,一忽儿头发肩膀就落满雪花。他回头,看着她问:“冷不冷?”太真摇摇头。两个人絮絮说着琐碎的话,哪趟车,几点到,走多久,晕车了没有。一问一答间,心里渐渐安定了。他说:“戴上帽子,一会儿雪化了,冷。”又替她掸掉衣服上的雪,问:“你怎么傻乎乎地跑来了?”
她顿了顿,小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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