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梁昳谁也不信,只瞥他一眼,还是没动。
“进不进来?我数三下,”周景元不想再浪费时间,“三、二……”
“报警吧。”梁昳没给他数完的机会。
周景元夹着半指长的烟蒂,拧着眉看她——真是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人!
辖区派出所很快来了人,两名警察目光在门口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年轻那个警察朝靠在门边的周景元开玩笑:“谁这么不开眼,敢在景哥眼皮子底下招是非?”
崇新作为遥城的一个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在工厂周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熟面孔。周景元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家伙,他爱玩也会玩,长期在这一带招猫惹狗,身后跟了不少小跟班。说话的这位比他小几岁,小时候没少跟他屁股后面疯玩。
周景元早扔了烟头,抄着手朝梁昳的方向努努嘴:“这位女侠。”说完不多废话,示意他们办正事。
“进来说吧。”警察招呼僵持的两人往保安室里走。
中年妇女哼一声,先一步挪动脚步。
梁昳单枪匹马来捞学生本就有些虚,又是在摸不清状况的郊区,她更不敢掉以轻心。见不到段小静,她心里来来回回预演了好多种可能,根本不敢独自进屋,担心被人合起伙来对付。这会儿见警察来了,年轻那位竟然先跟“程咬金”搭话,她心里更是打鼓。但好歹年纪大的那位没有被任何人攀私交,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稍稍放心了一点。
她跟在中年妇女身后,迈进冷气充裕的室内。路过周景元时,听他扬声对那两三个来帮人撑腰的工友道:“你们就散了吧,该下班、该值班的,各归其位。”
几个人笑眯眯地跟他打声招呼,转身走了。
周景元关上保安室的门,顺势在门边的靠背椅坐下。
梁昳听到声响,转身几步走回门边,将门拉开。
周景元瞥她一眼,没说话,任由她留出一条不窄的门缝。
中年妇女生怕失了先机,拉着警察急急陈情:“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正好好上着班,突然接到保安室的电话说有人找,出来就看见她,可我根本不认识她!”这位妇女比手画脚,生怕自己的说辞没有说服力,“她说自己是什么联盟的,我根本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她走她不走,我要走她又不准,可愁死人了,唉……”
“什么联盟?”警察看向梁昳,问她。
“向阳花助学联盟,民间公益组织。”梁昳说着,卸下背包肩带,拉开拉链,取出一张志愿者工作卡,上面有助学联盟和相关监管机构加盖的公章。
年轻警察根据工作卡上的信息用手机查询到了关于联盟的资料,确实是正规的民间公益组织,已经运行多年。随后,他请梁昳出示了身份证,登记、查询,均无不良记录。
警察指着妇女,又问梁昳:“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警察看梁昳文文静静的样子,原以为是中年妇女胡搅蛮缠,一听她的回答,不由纳闷:“不认识你找人家干什么?”
事情其实很简单——
十四岁的初中生段小静在开学时未到学校报到,老师联系其家人后得知,她被亲戚带往遥城崇新区的一家工厂打工,今后不读书了。公益组织向阳花助学联盟与学校建立了长期的帮扶关系,在助学金无法顺利发放的情况下,得到了校方的信息反馈。
梁昳是向阳花的志愿者,负责假期家访、核实学生困难情况,以及学生日常学习、生活的情况收集与整理。她负责对接的学生共有十名,段小静是其中之一。她电话联系到段小静的爷爷,对方告知的情况正如老师所说,而对于具体是哪家工厂打工,他也一无所知。后来,是段小静上四年级的弟弟翻出姐姐用亲戚手机发来的信息,告诉梁昳工厂叫“远星家具厂”,同时把亲戚的联系电话一并发给了她。
梁昳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解释道:“确实不认识,只知道她是段小静的五婶,是她把孩子带来打工的。我找到她,但她矢口否认段小静的存在。”
“孩子人呢?”年轻警察了解清楚情况,厉声问中年妇女,“现在在厂里吗?”
中年妇女眼神躲闪,没说话。
“ 问你话呢!”年长的警察停下记录的笔,催她,“说呀。”
她不张嘴,梁昳继续说:“我说明来意,一直要求见孩子,她百般阻挠,我担心孩子被她卖去了别的地方。”
“你放屁!”中年妇女终于开了口,她指着梁昳骂,“老子好心把她带出来挣点钱,被你污蔑,你这么有本事找过来,怎么没本事问问她家还揭不揭得开锅啊!”
“喂!注意你的态度!”警察出声提醒,并再次提问,“孩子现在到底在哪儿?”
中年妇女尽管百般不愿,但面对警察的问询,不得不说:“员工宿舍,她今天休息。”
“联系得到吗?把人叫过来。”
警察发了话,中年妇女只得照做,拿座机往宿舍楼拨了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过了门禁,敲开了保安室的门。
第02章 落日第二秒
段小静一眼看见梁昳,眼圈先红了:“梁老师……”
她走到梁昳面前,低下头。明显不合身的工服罩在她身上,宽大的衣服更衬得眼前的女生瘦小羸弱。
梁昳鼻子酸酸的,摸摸她的头:“又长高了。”
“对不起。”
“你没错,不需要道歉。”梁昳摇头,小声问她,“出来打工辛苦吗?”
段小静埋着头,眼泪一下涌出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本就不大的保安室一时之间安静至极,只听得见段小静低声啜泣的声音。
梁昳心里不是滋味,想跟她随便扯两句家常揭过去,轻轻说道:“我感觉弟弟长进不少,这回多亏他给我发消息。”
段小静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全靠他在家照顾爷爷。”
一听“爷爷”二字,中年妇女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改刚才的沉默,噼里啪啦说起来:“他们家父母都走了,就一个爷爷守着几亩地过日子,本来就穷,一睁眼就是三张嘴吃饭。前段时间,爷爷下地干活摔断了腿,只能在床上躺着。说白了,也就是我这个远房婶子心软,实在看不下去才带她出来挣点钱贴补贴补。要不是我好心, 他们一家且等着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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