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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宝天是个厚道人,焦急地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下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目光一亮,上前扶住黎老的手臂:“再说了,小澈都这么大了。真要往前推十七年,阿景还困在高三的鬼打墙里出不来呢,哪有这个闲工夫……”

不愧是高数考了六十九的人,居然能发现这么救命的bug。穆亭澈由衷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深吸口气,头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往往是能生出些急智来的——在黎老掰着手指头算数的半分钟内,穆亭澈已经编出了一个有关豪门恩怨兄弟离散的完整故事。

父母双亡,家产被父母的合作伙伴侵吞,只留下一幢空壳别墅。无依无靠的半大少年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收养,直到哥哥意外过世,才坚定了要继承他遗志的信念,一定要站到和他一样高的位置上。

情节合理,感情真挚。除开狗血的因素,其实还算是个挺感人的故事。

——为了把那幢天上掉下来的别墅圆过去,穆影帝显然已经拼了。

人们总是会对故事的主角多一些宽容的。所以他说得即使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甚至有时候还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一下完整的逻辑,也被几个人认为是有着难言之隐,甚至因为揭开了孩子的伤疤而愧疚不已。

黎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了些极黯然的叹息,抬手缓缓按在他的额顶:“好了……不说了,听话。”

穆亭澈立时停住话头,如逢大赦地舒了口气,乖巧地跪坐在床上。黎老的目光稍往下移,扫到他手上的血痕,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就又忽然一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谁准你自己拔针的!”

心里的情绪实在太过纷乱,听见了黎老的话,封林晚才忽然注意到小师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拔了针。穆亭澈的肤色原本就白,这一会儿的功夫,手背上就已经透出了些明显的淤青血肿。

虽然黎老只是揪着穆亭澈的耳朵絮絮叨叨地训他不注意身体,但早已下意识承担起了监护权的封林晚还是愧疚得几乎无地自容。低了头匆匆起身,正要出门去找护士来处理,却忽然被穆亭澈一把扯住了衣角。

老爷子轻易不是唠叨的人,可一旦唠叨起来,就会直接超越普通人类的级别。以沙宝天的脾气只会帮着老爷子一块儿唠叨自己,他当然不可能把这块小木头给这么轻易地放跑。

封林晚停住步子回过身,刚想和他解释自己不走,却才一迎上了那双带着乞求跟不安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酸软。顺着他的力道转回床边坐下,安慰地拉过他的手握了两下。

见着这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黎老也没了脾气。堪堪刹住话头,轻叹口气,屈指不轻不重地敲在那个臭小子的额头上:“你啊,别学你哥那些臭毛病——这个圈子里多得是大器晚成的例子,何必就一定要把自己逼的那么紧,最后把身体都熬得垮了呢?”

“不是的……”

穆亭澈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忍不住低声应了一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抿了嘴沉默着低下头。

那是种很难挣脱的困局——找不到原因,不知道出路,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无论前面是坦途还是深渊,他都必须要一直跑下去,不能也不敢哪怕稍停下半步。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真的不一定再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不在意媒体怎么描述自己的生平,也已经释然身后的纷杂评价。但至少在老爷子的心里,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留下一个急功近利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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