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不速之客(求月票)(2 / 2)
程克祥是江西人,生于1907年,出身书香门第,有深厚的旧学功底,上海大学毕业后,供职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
东亚同文书院是日本人创办于金陵,后迁到上海的文化研究机构。
虽然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实则是一家间谍机构,在日本对中国的渗透掠夺中,发挥了不少作用。
在这样的一个机构中工作的中国人,被视为汉奸是必然的。
淞沪会战爆发后,戴老板在上海组建苏浙别动队,爱国教授章乃器将程克祥和另一位叫彭寿,同样在同文书院供职的学生介绍给他,说二人愿意凭借与日本人的关系做反间工作,为抗战做点贡献。要不是章教授名气确实大,戴老板早将他轰出去了。
做贡献?做什么贡献?自我救赎还是日本人的反间之计?
他半信半疑,对程克祥和彭寿且用且监视,只当做军统外围运用人员。
直到上海沦陷,这二人才逐渐被军统接纳,派遣到金陵继续开展情报工作,隶属军统金陵区。
情报组由程克祥任组长,彭寿为副组长,二人后面又发展了一名同在同文书院任职过的湾岛籍教授彭盛木。
汪填海叛逃成立伪政府后,戴老板指示程克祥设法和周某海及其妻弟杨腥华结识,以此打入汪伪内部。
在程克祥的精心运作下,又靠着日本人的关系,很快出任伪社会指导委员会总务处处长,彭寿任伪党部干部,彭盛木被举荐做了周某海的日文翻译。
三人紧密合作,汪伪内部的情报源源不断传到了军统局。
但随着军统东南电讯督查李开峰叛变,军统在上海区架设的秘密电台接连被破获。
原军统金陵区区长钱新民首当其冲。
此人在金陵沦陷前主动投靠了日本人,导致金陵区彻底覆灭,被日本人任命为上海hk区长。
但76号成立后,他这个可有可无的上海hk区长名存实亡,钱新民混的不如意,又秘密和军统联系,主动反正,在家里架设电台和军统联系,做起了双面间谍。
电台破获,他双面间谍的身份自然暴露,从他住处又搜出程克祥几人提供的情报,导致程克祥几人也暴露被捕,直属情报组成员全被被抓进了76号。
这样一个原本应该待在76号审讯室的人,突然莫名其妙跑到了军统局本部,还点名要见戴老板,确实可疑。
“戴老板的意思是?”看完资料,张义问毛齐五。
毛齐五神情凝重:“卧底卧底,卧着卧着把自己底子忘了的人比比皆是。
老板说,大部分卧底都会有一种心理,直接接触甚至参与敌人的阴谋犯罪,从心理上说,这何尝不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和信仰的重新锤炼,很不幸的事,经不起考验的是大多数。”
他一脸唏嘘说:“老弟,想当初多少信誓旦旦对党国忠心耿耿的壮士派到宝塔山都沦陷了。
他们现在不是在挖窑洞,就是被猴子一样拉着招摇过市,成了红党宣传的活材料活标本,有些叛徒干的还很起劲呢。
所以,不是我们信不过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人,首先要证明他们的忠诚才行。”
张义心底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一句话。
做卧底的可悲之处在于,扮坏人不像了,会被坏人当叛徒收拾,可扮演得太像,又会被自己人怀疑。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时候无关上位者的胸怀胸襟,而是人性使然。
人性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尤其是这个行当,特工本来就是干脏活的,卧底是这个行当中最凶险“恶毒”的职业。
“那就去见见他?”张义思忖着说。
“老弟,靠你了,多少日本间谍都被你抓了,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帮我确认下,他到底是人是鬼,别接纳进来一个日本间谍。”
“我又没有照妖镜,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具体还要你和老板拿主意。”
两人说着,很快就到了漱庐。
程克祥被安置在接待室,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侄子,直属情报组组员程士大。
张义站在窗外观察了一会,两人除了略显拘谨外,其他没有异常之处,具体如何,还得通过谈话观察才行。
他对毛齐五点点头,推门进去,单刀直入:
“我叫张义,原上海实验区区长。”
程克祥、程士大叔侄连忙起身。
“原来是张区长当面,早就听说过您的鼎鼎大名,只恨未能早日相见。”
“张区长,您好。”
二人用眼角余光观察,只见这是一个年近三旬的男人,身材笔挺,不胖不瘦,身体也不是很强壮,和普通的特工差不多。
他说话温和,情绪稳定,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神格外锐利,被他紧紧盯着,压迫感扑面而来,不觉惶恐。
“二位快请坐。卧底敌营,惊心动魄,又一路长提跋涉,实在是辛苦了。”
张义伸手邀请着,和和气气,表情里带着几分景仰。
“过誉了,张区长,那能和您比”两人见这位张区长说话和气,不觉舒了口气。
“咱们也别互相恭维了。”
张义笑着说,“等例行完公事,戴老板还等着为二位接风洗尘呢。”
不待二人答话,张义继续说:“二位别多心,漱庐是专门接待外勤的地方,每一个回归的特工都要例行公事。
本着对您二人负责的态度,有几个细节向你们核实一下,希望你们对团体不要有任何隐瞒。”
程克祥看了看他,点点头:
“理当如此,侥幸逃脱一命,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张义点点头,直接抛出第一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逃出76号的?”
说话间,他死死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在侦查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微表情,即通过你的表情来判断你的心理活动。
有些人嗤之以鼻,对此不以为然,其实,人的神经分为两种,一种是植物反应,一种是动物反应。
自己能控制的各种表情、动作叫动物反应。
但像皮肤上的微电、心跳的速率等等,这些是不可控的,不信的可以自己试试,有人能让自己的心跳说加快就加快说放慢就放慢?
这些做不到的,便是植物反应,会通过微表情显示出来。
程克祥微愣,似乎是诧异张义问的如此直白,直接说:
“是周某海周先生。”
他解释:“我们情报组掌握了很多汪伪机密,身份暴露后,汪填海李士君恼羞成怒,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幸有周先生和其妻弟杨先生奔走营救。”
周某海出面的原因,张义心知肚明,却故作质疑问:
“他为什么要救你?”
周某海此人是个超级墙头草,四处摇摆,但他对欺骗自己的军统人员以德报怨实施营救,还是出乎意料,他倒要看看程克祥是怎么看待的。
程克祥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
“其实大家原本就相处的不错,彭盛木是他的秘书和日文翻译,许多工作离不开他;
再者日军陷入持久战,形势不容乐观,他总得给自己找退路;
当然,人也是会有良心发现的。”
张义心里嗤之以鼻,狗屁的良心,不过是给自己提前找退路罢了,利益而已。
许多看似不可理喻的事情,你细细揣摩,就会发现背后无外乎人情世故、切身利益。
周某海先是将自己的秘书彭盛木捞了出来,然后在彭盛木的请求下,经过一段时间运作,又将程克祥等人保释了出来。
“即便你们恢复自由,行动肯定被限制监视,没有汪伪76号的通行证,是如何穿过层层封锁,到达山城的?”
“是周先生给我们班里的通行证。”
程克祥解释说,“周先生为了将我们保释出来,向汪填海做过承诺,保证我们不再从事政治活动,做反对他的事,这才网开一面,但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实在是受够了,于是我决定冒险策反周某海。”
“策反周某海?他同意了吗?”
“当然。”程克祥一脸激动,说:“此回我不仅带来了他的口信,还有他写给戴先生的书信。”
“他说什么?”
“他说‘上回离开山城,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事先报告委员长,我是委员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请雨农兄代我向委员长请罪,只要委员长有所指示,我仍然奉命行事。”
程克祥一脸激动,张义却反应平淡,这话说的未免冠冕堂皇,当初这个汉奸极力劝说汪氏出走,如今见“和平运动”大势已去,又想起委员长了。
典型的投机摇摆主义者。
“好,你说的我都会如实向戴老板禀报,克祥兄稍安勿躁,戴老板忙完委座交待的差事,会马上召见你。”
“如此多谢张区长。”
“书信呢?”
程克祥犹豫了一会,还是掏出来贴身携带的书信,看着上面“雨农兄亲启”几个字,张义笑了笑,出了接待室。
“如何?”他一出来,毛齐五立刻迎上来问。
“目前来看没有问题。”
张义简单叙述了一遍询问过程,思忖着,将书信递给他:
“周做过侍从室秘书,肯定留有不少文字记录,只要证明这份信确系出自他本人,一切就明朗了。”
“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见局座,只要能策反此人,就是大功一件!”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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