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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楼馥云袖中只有化妆用的玻璃镜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什么踏青?什么暴雨梨花针?都是人家一步步下好的套子!自己却愚蠢地踏了进去,让所有辩解都成了梁焓眼里的笑话。

虽说是被陷害,但他并不指望对方原谅自己。无论有意无意,也没人能谅解杀害亲骨肉的凶手。更何况,击伤皇后,害死皇子,这两条罪名就足以判极刑,梁焓不可能徇私。

事到如今,他只求对方不要起疑,不要认为自己真的因妒生恨对龙嗣下手。也希望那人认清楼馥云的真面目,免得以后也被算计。把那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牢门外响起一阵簌簌的脚步声,有快有慢,还有一个节奏最为熟悉。

梁焓站定在幽冷的铁监外,摆手挥退了一干狱卒。

燕重锦抬起头,望着对方淡漠的目光,不由轻叹。

当年陈鸢也是坐在这里,皇帝深夜探监。那时自己还站在牢外,扶着尚且体弱的梁焓。

这一世,他代替那个女人入宫,做了同样得宠的陈贵妃,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罪臣叩见陛下。

“平身。”梁焓深吸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坚持之前的证词?”

“罪臣所言句句属实,撒谎的是皇后。我绝没有谋害皇子之心,只是出于防卫,下意识出了一掌。”还只用了三成功力,否则楼馥云哪有命在?

“可楼馥云身上连根绣花针都没有,你所谓的暴雨梨花针,只会让宗令当做狡辩之词!”梁焓无奈地道,“就算我信你,天下人能信吗?堂堂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拿暗器袭击贵妃,她是白痴吗?”

“她那面镜子就是伪装,让我错以为袖子里藏了暴雨梨花针。先前我坠马暴露身份,也是被镜子迷花了眼。”燕重锦急忙解释道,“楼后从一开始就用计接近我,再借机除掉我。”

“你就不觉得自己逻辑不通吗?”梁焓眉头绞了起来,“皇后靠坠马揭露你身份?那她从何得知你是男人?如果她早知道,有的是办法将你赶出宫,岂会一直容忍到今日?”

“燕重锦,你知不知道子嗣对皇后有多重要?太医说她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楼馥云牺牲自己的孩子,毁掉自己一辈子,就为了栽赃你?可能吗?!”连武则天都知道用女儿做文章,楼馥云是脑子进屎不成?为了整一个男妃搞死自己的儿子?

燕重锦也明白这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只好劝道:“陛下,你相信我。楼后城府极深,心机叵测,千万要小心她!”

“够了!”梁焓忍不住火大,“皇后现在还躺着床上,小产加内伤,要了她半条命。就这样,她也没说过你的不是,反而处处替你开解!可你在做什么?非但没有半分忏悔,还在这里推诿构陷!”他来这里,一为查清事实,二为观察燕重锦的态度,可对方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燕重锦脸色一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所以你还是不信我?”

“朕也想信你,可你总得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这证词交上去,谁看了都是笑话,朕没法保你!”

“陛下不用费尽心机地保我。”燕重锦苦笑道,“小皇子被我所害,这是事实,免不了死罪。”

梁焓胸口猛地一阵窒息。

他对楼馥云没有感情,但还是很期待自己第一个孩子出生的,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可当看到那个已经成型的死婴时,他心都要碎了。

明明还有几个月,自己就能做父亲了。那个小生命,将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直系血脉。梁焓从没想过,这一切会被自己的挚爱毁掉。那种感觉就像被最信赖的人从背后插了把刀,痛入骨髓,却不忍反击。

哪怕燕重锦说自己是一时冲动,甚至是开玩笑,他都能原谅。可对方从头到尾都在推卸责任,一直在指责皇后陷害,呈上来的口供却百般漏洞,仿佛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

梁焓头痛无比。朝臣和宗室无数双眼睛盯着,连落井下石的兴趣都没有,皆像看猴戏一样看着陈贵妃自导自演一场闹剧。身为皇帝,身为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替对方开脱!

“罪臣身死事小,社稷安危至重。”燕重锦叩首在地,“求皇上远离皇后,那个女人绝不可信!留她在君侧,陛下早晚会后悔!”

又来了!这人非要拖皇后一起下水是吧?

梁焓怒不可遏地道:“楼馥云是有诸多不好,朕也没信任过她。可不管怎样,她至少给朕孕育了一个孩子,而你杀了他!燕重锦,你太可怕了。朕该远离的,不该轻信的,其实是你!朕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入宫!”

燕重锦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终于心冷。

看着久久跪伏在牢中的身影,梁焓忽然后悔口不择言。

相识二十多年,燕重锦的人品不会有问题,自己当真气糊涂了。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朕冤枉你了?反正宗令不会为难你,若还坚持原”

“陛下没冤枉我。”燕重锦开口打断道,“我招。”

梁焓登时错愕。

“我看皇后不顺眼很久了,也嫉妒女人能生孩子。所以她一讽刺我就想杀了她,让那个贱货连带她引以为豪的龙种一起,下黄泉!”

“你?!”梁焓震惊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皇上很惊讶?没看出我这张人皮下的黑心是吧?”对方站起身,冷笑道,“可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了,燕重锦是小人,不是君子。”

梁焓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地摇着头:“朕不信,不可能”

燕重锦负手立在昏暗里,眸光犀利得仿佛能透视人心。

“如果你真的不信,为何会惧怕地退后?”

多可笑啊。说了一百遍实话,这人不信。说了一遍谎言,对方就当真了。

“陛下不就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么?”燕重锦仰面往草垛上一躺,疲倦地合上眼,“现在罪臣已经给了,你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可以给皇后和皇子一个交代了。”

妈的,这混账做错事还这么猖狂?!梁焓面冷如冰:“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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