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仲夏的午后，就算没有人语，虫鸣的喧闹声也能让莫离山的这片天地远离寂静。
在靠近山顶的竹林深处，有一由翠竹搭建而成的屋室，瘦削颀长的身影端坐于室内宽桌前，挺直的肩背，已有足以担负天地的气势。
突来的狂风由窗口飙入室内，不过转瞬，在室内端坐看书的男子已被人蒙住双眼。
quot彤儿，别闹了。quot男子拉下来人作怪的双手。
quot又在看书了。quot来人迅速抽走男子身前的书册，在男子欲夺回的同时，身形一转，便已离开男子数步之遥，嘟著粉色菱唇抱怨。
quot师兄在研究医术，没空与你瞎闹把，书还我。quot男子朝她伸手。
quot不还。quot女子扁起小嘴，将书册于后，分明刁难。
quot彤儿！quot男子沉下语气。
是他和师父宠溺彤儿宠过头了吗？
还记得彤儿小时候乖巧甜美的娇弱模样，怎么今天会变成这般无法无天的骄纵任性？
quot彤儿说不还就是不还！quot师兄很少对她沉下语气说话，让她一股气闷直上胸意。
quot你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quot男子告道，沉下的神色表明此话绝非玩笑。
quot哼！还你就还你！quot女子无限委屈的垮下脸，眼中已蓄积泪水，手一挥，藏于背后的书册迅速抛出，安安稳稳的掉落在男子身前的桌上。
quot彤儿quot男子快步从桌后奔出，挡住女子欲冲出斋室的身子，拥她入怀，无奈轻叹。
quot师兄师兄为了一本书册而对彤儿生气。quot习惯性的攀住他的颈项，她埋首在他怀里抽噎。
quot是师兄的错，师兄不该凶彤儿，师兄向你赔罪就是了。quot他温言轻哄。
quot师兄师兄每次离开就是十天半个月，回来后也只在书斋看书，都不都不理会彤儿了。quot
quot师兄出外是为了济世救人，回来待在书斋也是为了研究各种奇病敝症，绝非故意冷落彤儿，别多心了，好吗？quot他开口解释。
quot这些彤儿都知道，可是彤儿还是好想念师兄，好想念的。quot她埋首在他胸膛里闷闷开口。quot师兄忘了彤儿，彤儿好难过，好难过——quot
quot乖，师兄最疼爱彤儿了，怎么会忘了你呢？这次是我不对，你原谅师兄可好？quot他轻抚她结成辫子的柔细长发。
quot只要师兄时时记著彤儿，彤儿就原谅师兄。quot她笑开了眉眼，脸上还有未乾的泪痕。
她才十三岁的年纪呀，已看得出未来亭亭玉立的影子！
quot师兄？quot清脆的叫唤中，有著疑惑。
quot没事。quot收回心神，他拉著她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随口说道：quot你的身手愈来愈好了。quot
quot还是比不上师兄呀。quot彤儿硬转过身，将他压坐于竹椅上，然后迅速坐在他腿上。
quot彤儿，你年纪已不算小，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quot男子嘴上虽叨念著，倒也没有推开怀中人儿的举动。
quot我们是'才子佳人'呀。quot她赖皮地笑着。
quot小时的玩笑话亏你还一直记在心底。quot他轻点她鼻尖，不甚在意的转回话题。quot师父老爱夸你学武资质比我还好，也许不久之后彤儿的武功就会超越师兄，听得我都吃味儿了。quot
quot哼！师父还不是老爱在彤儿面前称赞师兄对医术的天分有多好多高。quot她斜睨他。
quot这表示上天是公平的呀，每个人都有长才，也没有人绝对完美。quot他拨开她的发辫，打散她的发，再慢慢以手梳理著。
quot呵，那等到彤儿武功超越师兄时，换我来保护你，如何？quot她懒懒的哼声道，享受著他修长指尖穿抚过她头发的舒适感。
quot好啊，到时候可得靠彤儿来保护师兄了。quot他笑着回应。
quot一定呀！quot她猛点著头，笑容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你的武功超越师兄，换你来保护我
如果可以选择，我可不可以不要你这样的保护？如此残忍的守护，教人情何以堪？
为何今晚的月色，仍是如此明澈？照得所有心伤无所遁形。
缓缓刻划手中的鸳鸯图，一刀一刀，尽是思念，也是凌迟。
这样无眠的夜，还会持续多久
quot师父。quot
娇脆的女音随著可怜兮兮的语调，在枝叶浓密的树林中缓缓散开。
quot师父，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腿快要断了。quot纤细的身影奋不顾身地向前扑，死命拉住前头复纱黑衣人的手，一方面往反方向施力，一方面继续让人给拖著走。
粗糙的黄石沙地上，随著两人前进的足迹，留下长长一条委蛇的拖痕。
quot师父quot谢宁香开始哀号，嗓音听来已有不支的疲惫。
quot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quot卯上了，她非要吵到师父受不了不可！
终于，璩若影停下步伐，侧过头睨视她。
quot师父，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腿快要断了。quot谢宁香趁机紧紧抱住璩若影的手臂，撒娇哀求。
璩若影侧眼瞥视谢宁香后头某一定点，扬起有丝复杂的笑意，而后移回目光，看着自己新收来的徒儿。
也真是难为她了，由大清早起到现在，快步急行三十里才喊累，这对一般人来说，已属强人所难，更何况是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
这其中有古怪？
quot师父？quot谢宁香狐疑地看着若影执起自己的手，神色认真地把脉观察。
quot宁香，你可曾学过武？quot璩若影突然问。
quot学武？哈，怎么可能？quot谢宁香嗤道。
的确，以她这般千金之躯，怎么可能学习武艺？但她体内奔窜流动的真气又该如何解释？难怪她可快行三十里才喊累。
但如果不是有某种武学修为程度的人，怎会有如此充沛的真气？除非有人过渡给她？
会是何种可能呢？
再说，这真气，怎会感觉如此熟悉？
quot师父，我好累，走不动了。quot见璩若影沉思不语，谢宁香也不探究，嘟囔著嘴讨饶。
quot再忍耐一会儿吧，前头有条沁凉溪水，可以让你好好歇息。quot
quot呵！我就知道师父待宁香最好了。quot如获大赦，她眉开眼笑，亲呢地搂住若影的手臂谄媚道。
这女孩儿，如此不避嫌！？
quot为什么这样看我？quot
quot想你为何毫不懂得避嫌？quot
quot我需要避嫌吗？quot谢宁香眨著大眼，无辜地反问，双手则宣示性地搂得更紧。
璩若影看进她闪动故意的双瞳，而后哈哈大笑。quot的确不需要，但你难道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quot
quot我何必在乎？quot她轻笑。quot况且，这儿又没有外人。quot
quot是吗？quot
quot难道不是？quot她狐疑著。
总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师父话中的笑意与笃定。
quot没什么。quot
璩若影不给正面回答，反而毫无预警地挽住谢宁香的手臂，带著她提气飞纵。
quot啊——quot谢宁香一时重心不稳，在一阵尖叫后吓得紧紧抱住璩若影的腰，以防自己跌落。
风声呼啸，簌簌飕飕，潺潺水声亦逐渐飘入耳际。
也才不过眨眼的时间，两人已经来到溪畔。
quot哇！quot谢宁香飞快放开环抱璩若影的手，兴奋地脱了鞋袜就往溪水里冲。
quot好凉呀！好舒服，师父也一起下来嘛！quot她大叫。
这疯丫头！
若影不理会她的呼喊，迳自走到溪畔掬水饮用，顺便净脸。
谢宁香玩心一起，掬水泼向璩若影。
璩若影身形微动，衣帽上的黑纱奇异地没有飘扬翻飞，在连连闪开谢宁香的泼水攻势之后，仍是不发一语，只有唇角微微上扬起恶意的弧度。
彷佛玩累了，谢宁香坐在岸边突向水中的大石上休息。
璩若影则是背倚著高约两人叠身站立的树干，双臂环胸，专注地凝望她脸上那满足明灿的笑容。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quot休息够了？quot
quot嗯。quot她开心地笑答。quot我们要继续赶路了吗？quot
quot不，今天就在这溪畔休息野宿。quot璩若影给了她预料之外的答案。
quot呵呵，我就说嘛，师父您待宁香最好了！quot她开心地想站起，却疏忽了自己的脚正踩在浅水滩中的湿滑石头上。
璩若影以掌气将差点跌倒的谢宁香推坐回原处，接著跃上树顶折一捆枝，气灌于内，以细枝将需两人合抱的树干劈成两截，切口恍若利剑削金一般，之后再将断木折为几根等长等宽的木条，打入溪水中。
木桩直挺、有次序地立著，稳固不摇。全部动作一气呵成，时间不过顷刻。
quot呃quot谢宁香目瞪口呆地看着璩若影的动作。
惊诧，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觉。
师父的武功修为是不是比她所以为的还要高深？
quot休息够了？quot若影再次问道，语气似在确认心中的决定。
谢宁香张大嘴，一句话也发不出，只能乖顺点头。
quot休息够了，就去站桩。quot即使方才运动真气，若影依旧面不红气不喘，连命令的语气都平淡到像在谈论天气。
站站桩！？
青天霹历，五雷轰顶！这两个字眼顿时吓醒她所有的神智。
师父该不会是小心眼报复她方才泼水的举动吧？
quot一一定要站上去吗？quot极端不愿的话音里，有著害怕的颤抖。
quot学武之人首重定性，你已拜我为师，理该顺从我的命令，可有异议？quot
quot不、不敢。quot
quot既然你也同意了，那么站一个时辰应该不是问题。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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