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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说:“醒了。”她说罢将小娃拉过来,转身领许稷等人往厢房去。几人刚踏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不给!不能给!”的声音。

小娃又大哭起来,郑夫人捂住了他的嘴。吏卒警觉听出这是郑员外的声音,大叹不好,却见许稷兀自走了过去。

郑员外坐在床上,头缠着棉布,怀里捂着一把木勺子。给他喂粥的庶仆想要拿回那勺子,然他却死活不肯。

许稷走到榻前,郑员外却认不出她来,咄咄道:“你是谁!你到这里来抢秋税的吗?不给!谁也不给!”

一瞬间谁也不说话,唯有小儿低低抽噎声在室内回荡。

郑夫人闭了闭眼,其实早在许稷来之前,就已经有衙门的人来过,说郑员外擅毁木契,是足以降职徒刑的重罪,但他如今这个样子就不追究了,望他家好自为之不要纠缠。

郑夫人哭过怨过,但到了这时候却只是留一份宦门夫人该有的克制与理智,来应对到来的困难。

她道:“拙夫失职致度支巨损,罪失难弥。但妾身还是厚着脸皮……想请侍郎不要太苛责拙夫犯下的过失。”

许稷被她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张了张口,最后却甚么也没有说。她定定看着郑员外,想到泼过来的莫名罪过,觉得这天气冷得让人感到闷仄,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她对郑夫人道:“郑员外毁损的木契是假造的,他没有罪,请夫人不要为此愧疚。”她说着看向那不住抽噎的小儿,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得了口,只对他们母子一躬身:“许某告辞。”

吏卒紧跟许稷出了门,闻得她道:“抚恤费照常拨给,往后另从我的俸料里支一半给郑员外,我先回去了。”

吏卒喏了一声,就见许稷孤零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深曲中。

长安城下起了雪,吏卒伸出手,雪花就扬扬洒洒落在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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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雪大,平康坊里仍是一派热闹得不知天地岁月的景象。杨中尉甫回京,被一帮手下拖出来喝酒,喝到晕乎乎一众人开始狎妓作乐,于是他起身想要出门透个气。

他从后门走出来,朔风挟着雪片呼啸而过,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而两边的槐柳树也白了,排水沟里一点水声也没有。杨中尉深吸口气往前走,脑子里晕晕乎乎,也颇有些不知年岁的飘忽感。

他刚到长安的时候,还是三十年前吧,瘦不拉几像颗豆芽。

那时的长安城,比现在有趣多了。

他边走边乱想,脑子里大片混沌,都交织成回忆,而这回忆来得莫名其妙。

雪扑面涌来,面上点点凉意让人慢慢醒,看到前方气势汹汹杀过来的人,杨中尉下意识抽出了腰间软刀。

他耳朵一动,扭头一看,平康坊暗曲西面,刀械人影也如雪涌来。

琵琶声叮叮咚咚,楼上的一曲出塞才刚刚奏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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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回了务本坊。

因没有蓑衣,她幞头都白了,大氅也白了。驴低鸣了一声,似乎也觉得这天太冷了。

许稷下了驴,腿上旧伤疼得要命,她顶着汹涌雪花打开了门,却见廊下灯笼已亮,有个人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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