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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饿,也好冷,身上的皮毛在寒意前不堪一击。我枕着雪堆,幅度甚微地滑动两条后腿,但似乎被冻得麻木了,我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天地只余一片白茫茫的幻影。

在我想要放弃时,我看见了一个男人,他着装奇特,佝偻着脊背,肩上压了一捆干柴,柴上积雪。我尝试着朝他叫了两声,那人类看上去很年轻,两只不算白净的手紧攥肩上的带子,似乎很害怕柴火哗啦散架。

他长得也不难看,眉目硬挺,也许常年劳作使他看上去充满力气。至少不像我现在这样,饿得一动也不能动。我呜咽着叫两声,男人注意到了。

我能想象到自己大约只余两只眼珠在雪跺外骨溜溜地转,他加快步伐朝我走来,我估量着他的距离,猜测能否将他一击毙命。我是妖怪,我要吃人,人的血肉是最好的恢复力气的食物,如果幸运的话,我还能重新化为人形。

有人的身体,也方便掩藏自己。

男人朝我疾步走来,走得急,还趔趄了下,我紧紧盯住他,越来越近。他大约嫌柴火碍事,将那团看上去不轻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小跑着到我身边。

那一瞬间,我已经计划好了,将他扑倒,然后露出我引以为豪的獠牙,狠狠扎进他的脖子。

但我没想到现实会这么残酷,男人刨开压在我身上的、犹如五指山似的雪丘,我拿爪子扒拉他的衣领,拼命要凑上去咬住他的咽喉。男人以为我不过是开玩笑,但我那微如蚍蜉的力气也的确像开玩笑。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我一点也不想承认。

我竟然被一个人类抱在怀里,他以为我向他撒娇要蹭他的脖子,他还主动的低头让我的脑袋能贴近他的脸颊。

我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人类总以为我们听不懂,他们一定不知道,当他们商榷今天要到哪里打猎时,我的家人就会在那块地安排最机敏的狼做斥候。我听见过许多人类的事,比如十里秦淮,比如西窗剪烛,又比如死生契阔。

我喜欢他们徒劳伤感的凄美爱情,我听过梁祝化蝶,我喜欢他们晨起征铎,我知道什么叫流落异乡。以前我偷偷溜进私塾听老先生讲课,人间小孩还以为我是小狗崽,但我是一头狼,墨狼族族长的孩子。

所以我听懂了男人说的话,和我曾经听过的话似乎不太一样,但这不妨碍我摸索出他的意思,他说:“你怎么跑到野山林来了,天正下雪呢,可别冻坏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向他解释,我刚醒来,并且完全不明白为何身在此地,我也是一头雾水。他将破旧的染了油印的外衣解开,然后把我塞进他怀里。

后来有许多次,我都被张措这样塞进怀里,张措问我后悔吗,我其实不太懂后悔到底该是何种情绪。但我时蒙,这百年来,最无法也不能后悔的事,便是在寒冬腊月的雪天里,在奄奄一息时,被张措抱进怀里。

人类的怀抱比想象中还要温暖,我趴在他的胳臂中,泄气地想,下次吧,等我恢复了,立刻吃了这个人类,我要攒够气力,找我的爹娘。

男人返回去重新将他的柴火扛在肩上,加了一个我,这使他的行动不那么方便。他缓慢而坚定地行走着,我能感觉他沉稳的步伐,和小心翼翼地,将我揽进他外衣中的轻柔动作。

就好像,他怕自己过于坚硬的骨头硌到我似的。

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这份好意,尽管他并不知道我更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说过了,我是一条狼,墨狼族族长的孩子。

我天生野性难驯,就算我爹曾说过我是他们中最像人类的狼。我讨厌他们这样说,尽管我喜欢往私塾跑,喜欢跟在人间孩童后和他们追逐玩闹,喜欢在收割庄稼时用嘴拾捡他们遗留在身后的稻穗。

我是一头狼,却向往人间。

但我一点也不想,根本不想,与人类有丝毫相似。

我的皮毛隔了层衣料紧贴男人的腹部,那里似乎烧着一团火,太过于温暖,我不由自主地蹭了蹭。他好像察觉到了,便又收拢胳膊搂紧了些。我在心里默默地长吁了口气,昏昏欲睡。

我再次醒来时,身边正燃着一盆炭火,我的身体被裹在泛着霉湿气的被单中,没有男人的身体温暖,我悻悻地想着。炭火烧得正旺,我没见过这种玩意儿,一个,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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