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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叹了口气,两只手掌住他妈颤巍巍的丰腴身躯,说:“妈,大过年的,你也消停些吧。”曹姨没从他儿子那儿受到安慰,推了张凯一把扑进张父怀里,张父被她这么一扑,消受不起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堪堪站立稳又忙不迭安慰妻子:“好了好了,过年呢,别哭了,多不吉利啊。”曹秀清圆盘大的脸上鼻尖直耸,最后嘴里发出声冷哼,扭着步子走了。张父坐到灶台前,接着烧火把腊肉煮了。
张凯说:“我去洗车。”也走了。
就像闹剧,突然开始,突然散场。
张父把灶火生的极旺,红通通的颜色印了他满张不甚苍老的脸,张父嗓子哑了点,道:“张措,你也多让让你曹姨吧,你不叫她妈也就算了,两个人还闹起来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呀。”
张措说:“你背着我妈和曹姨上床难道就不叫人笑话?”
“我妈那时候还病着,”张措冷笑一声,“她在床上发着高烧叫你的名字,你呢,爸。曹姨不就是看中你中农的身份吗?”
☆、人类
张父猛一下站起身,椅子往后一划拉,嘭地跌倒在地,张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满是被人揭破后的羞恼与尴尬。他干脆也像曹姨那样抄起枯枝,作势要打,张措沉默而固执地凝视他。
张父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脸憋成了青紫色,扬起手瞪了他半天,猛一下将树枝扔远了,说:“你不懂,我和你妈的事,你不懂。”仿佛自欺欺人,说着别人不懂,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是这么认为的。
张措脸上铁铸似的冷凝神色缓和下来,他说:“爸,你自己小心点,曹姨不可能安分的。”
张父摆摆手:“她还愿意跟我呆一块就行了,我也一把年纪了,哪能嫌弃来嫌弃去。你曹姨还年轻,年轻啊。”他慨叹似的摇着头,坐回灶台前说:“肉要煮好了,把它切了吧,今儿别下去,你也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过年饭了。”
张措有些动容,喊了声:“爸。”张父朝他露出个苍老憔悴的笑,张措走过去把腊肉从水里捞出来。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张措切肉成片,偶尔背着他爸扔给我两三片。
肥瘦相间,尝起来还不错。
张措低声问我:“好吃吗?”
我摇摇尾巴算作回答,张措脸上终于又浮现出笑容。
下午张措忙着帮他爸收拾屋子,也没有空闲时间搭理我。我实在无聊,摇晃着尾巴溜出了他爸家。张凯正坐在院子里逗张玲,他妻子淑芬一条胳膊搭着丈夫的肩膀,另一只正握住他的肩颈轻轻拿捏着。
我绕开他们走出院口,除夕时村里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而充满希望的笑,似乎只要过了这一夜,这一年的屈辱辛苦欢笑泪水尽付旧光阴,而旧光阴不值一提。来年庄稼将丰收,游子将归来,遗憾或期望都将实现。
我路过了一户人家,屋顶铺着层层的枯草,窗户破洞用泛黄的旧报纸反复黏上,几个人衣着整洁站在屋外,而屋子里坐着老妇人,脊背佝偻,双眼混浊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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