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薄情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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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暮色顷至。

宋商猛地将身前的男子推开,可转眼一看,那藤蔓下哪还有紫衣女子的身影,早掩泪奔去。

凌楚风却冷冷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宋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眼前俊美薄情的男子,自八岁起,他就进宫陪伴她,这一待就是七年。

冬日闲敲棋子,夏日泛舟游湖,一年四季,皆是两人相伴度过,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物,可眼前的男人却让她感到从未有的陌生。

“你是故意的?”

宋商见他沉默,那试探的语气渐渐变得坚定,“你早就看到她在那里。”

新婚燕尔,又是那样艰难才娶进来的女子,甚至才刚刚产下一子,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却丢下新婚妻子,跑过来同她纠缠不清。

抬步欲走,却被他一把扯住胳膊。

眼前闪过的是刚出月子就坚持迎接客人的苍白面孔,只为得到丈夫的欢心,他人对这门亲事的肯定,以及刚刚匆忙逃走,狼狈又虚弱的背影。

宋商只觉得仿佛有人朝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也顿时浮现羞愧的情绪,猛地推开他,再狠狠给男人甩了一巴掌,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胸腔上下起伏,手掌又麻又痛,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起来。

男人显然没有防备,被她扇的往后退两步。

她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凌楚风捂住脸,眼眸里浮现出阵痛,这一巴掌似乎终于把他扇醒,扇到心脏承受不住这剧烈的疼痛,只有借助捂脸这个动作才会好受一点。

一阵沉默。

回答她的似乎永远只有沉默。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宋商忽感疲惫,心里从未有过的疲惫,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严重超过她可以处理的范畴,也不想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

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女人这样想着,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既然他已经出宫去,既然已经娶妻生子,她就不要再卷进他的生活中去了罢!

紧闭宫门。

宋歧见她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情绪低沉的模样,为讨她开心,接连不知送了多少批男宠过来。

往常她都是一概拒绝的,只是临风园既已经破开先例,住进了两个貌美青年,名义上虽是以老师尊居,在他人眼中,还是行的面首之事。

也许是真的宫里太过冷清了,也许是为了洗清两位老师的清白,反正这宫里并不缺地方,不管宋歧送了多少过来,她一概接收下来。

出行都跟着一大批人,游湖奏乐,听曲赏戏,都是闹哄哄一群人,不知有多热闹。

就这样荒唐半载,那些旧人旧事还真渐渐抛到脑后。

那段时间宋商对一戏子很是痴迷,时常将人唤至眼前,不知赏赐多少金银珠宝。

因那戏子相貌生的好,嘴甜,很会讨她欢心,最要紧的是他那性子,与旁人也很是不同,因而在人群中,总是拔尖的,也叫她一眼就看中。

那戏子名唤青莲,后来觉得戏台太小,登台时总觉得不过瘾,在她面前痴缠了几次,宋商心想,就像是医生需要一把衬手的手术刀,他想要一个大些的舞台,也是自然。

反正她手里的金钱堆着也花不完。

宋商想起来的时候,也过去看了几次,眼看着戏楼一日日完善,心里竟也升起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宋歧见她难得有这样的好兴致,完工那日大肆操办,将有名的几大戏班都请了过来,连着唱了好几日的大戏。

宋商是在那日碰见凌楚风的。

那时青莲正得她心意,又神秘兮兮凑到跟前,说是准备了一样礼物,想要单独送给她,一路穿花拂柳,走进一长廊,青莲忽然消失不见,她越往里走,就越是寂静,周槽只闻自己的脚步声。

宋商身边什么人也没带,这时心中也不免升起警惕,暗暗想道,不该这样轻易跟着进来。

可等她穿过长廊,视线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是一高台,青莲装扮完毕,身着红色戏服,含情脉脉将她一人望着。

纵使她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也还是忍不住被青莲这样的举动感到欢喜,血液快速地往心脏里流去,同青莲眼中只有她一人一样,她也呆呆将男人望着。

眼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旋转旋转,来到身前,男人红唇艳眸,往日连着唱完整场戏气息都不喘的人,此时呼吸微微急促,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前的镂金丝蝴蝶缠结上。

宋商那时已然是将男人看痴了去,青莲的相貌自是不凡,不然最开始女人也不会从一众貌美青年中一眼看见他。

等青莲执着女人一双纤纤玉指,将那蝴蝶缠结轻轻扯开时,一抹红色从眼前散开,露出大片健壮的胸膛,她的手也被携着覆上那鼓起的腹肌时,她仍未反应过来,显然是被眼前所看,手中所触惊艳住。

是身后传来的一声冷笑,才猛地将她拉回来。

凌楚风自暗处走来,冷冷地看着她。

几乎是在瞬间,女人才猛地反应过来,青莲所说的礼物,竟然是他自己,脸在一瞬间爆红,一时不知是低头还是抬头,两者似乎都不甚妥当。

身后凌楚风还死死将她盯着,人一尴尬,就格外容易显得忙碌,好半晌才想起来帮男人将衣服拉上。

只手忙脚乱,不仅那衣服越扯越松,越扯越下,就连青莲也一反常态,竟敢一把握住她的手,眉梢跳起,脸上的神情已经算得上是挑衅,眼尾更是艳红似妖精。

“怕什么?您可是公主。”

青莲那模样,那使小性子拿捏人的姿态,是她往日里最喜欢的,可这会儿,男人几近赤裸,宋商听见他的话,几乎想要钻进地底下去,连忙将他的衣襟合拢上。

青莲不甚配合,她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落在凌楚风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解释。当面搂搂抱抱,私底下只怕是会更不堪,想到她宫中那些男宠,脸色又是一黯。

好不容易制止青莲,宋商回头,愣在当场。

半年间,也曾远远见过凌楚风几次,那时她身边莺莺燕燕围着一群人,甫一转眼,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她从未见过他现在这样的眼神。

沉痛而失望,仿佛在看着一个好学生在自甘堕落。

那日过后,宋商连着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里男人那双眼睛就这样幽幽将她望着,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叫她很是在意。

连着半月没有召见男宠,青莲也不见,任着性子放肆一段时间过后,重新归于平静,没有预想中的会感到孤寂,心情反而格外平静。

这半年许是样样都玩过,骑射游湖,听戏赏曲,打牌逗蛐蛐……日日不重样,阙值提高,那些新出现的新奇玩意儿并不能提起兴趣。

宋商重新将注意力投入书籍当中,日日泡在藏书阁中,往日里倒时没有发觉,书阁中藏书之丰盈,令人震撼。她什么书都看,通常是早上抱着一本书,再一抬头,已是深夜。

以至于宋歧找上门来时,甚至已经忘记她还有男宠这回事。

宋歧一把将她的书抽走,翻开看了看,脸上不知是气还是笑:“你可真行。那戏子被你宠得上天了,你倒是半点不知情,还闷在这里看书,可是要看成个书呆子去。”

见她一脸愣怔,宋歧冷哼一声,将书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宋商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走吧,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人一多,不免会产生争端。

原来是青莲某一日得知了临风园的存在,执意想要住进去,连朔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李显却不肯了,不仅将青莲赶了出去,还用剑伤了他的脸。

这一下可不了的,青莲本就因为这张脸,才叫公主一眼相中,又颇受宠爱,正在那里大闹脾气。

只宋商这几日闭关,青莲也好,不管是谁,谁都不见。

这段时间眼见着公主对青莲的喜爱程度,甚至还为他见了一座戏楼,虽说不见青莲,可也没有见其他人,如今青莲的脸叫人弄伤,又是住在临风园的两位,两方都不好的得罪,若不及时通禀,只怕会怪罪下来。

因而没有法子,只能去将宋歧请来。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宋商大感头疼。

青莲的脸用面纱遮挡住,只露出一双艳眸,估计是怕她见到脸上的伤,会惹她厌烦。

宋商想叫他摘下面纱,原本是想看下他脸上的伤严不严重,谁知青莲仿佛一只耗子叫猫踩中了尾巴,无论如何都不肯揭下面纱,身躯微微颤抖着,那双水亮的眼眸委屈又受伤地看着她。

便是在她面前,青莲也是骄傲而恣意的,何时会露出这样的的表情,仿佛随时要被人遗弃一般。

宋商移开视线,到了嘴边的话,也止住了。

青莲怎样来说,都是靠这个过活,如今被人伤了脸,无异于断了他的生路。

“青莲的确是有错在先,你将他赶出来即可,实是不该再去伤他的脸。”

李显怒目而视,为她偏袒青莲的说辞。

女人心虚咳嗽一声,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青莲招惹你在先,你也伤了他的脸,如今这件事已是两清,此后谁都不许再提起。只是宫中最好是不要有利器,为杜绝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的兵器,我就暂时代为保存。”

话音刚落,太监连忙上前将李显的兵器收走,另有人进屋,将剩余的利器一概收走。

两方生出争执,李显出手伤人,便是理亏,占了下风。

宋商只是收他兵器,没有处罚他,也是因为当初宋歧掳人在先。

这里的两清,便是指此事。

李显心里自然清楚:“公主既说了,是他有错在先,只没收我的东西,不处罚他,未免有失偏袒。”

宋商笑笑:“自然也是要罚的,既然是他主动过来招惹,那就罚他禁足半月。”

青莲本就对这样的处理心生不满,李显出手伤他,女人却轻轻揭过,不仅不处罚他,还要将他禁足半月。

心中岔怒,正欲开口,李显冷哼一声:“虽禁足,过后若是再来闹事,又待如何?”

不知为何,青莲心中隐生不安,偏头朝宋商看去,谁知女人并不看他,好似这里并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嘴里吐出几个字:“那便送出宫去。”

送出宫去!

女人声音并不大,那张小脸也是恬静清冷的,就像她这个人一般,好似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这四个大字,却如四道响雷,轰隆隆砸在头上,砸得他头晕目眩,耳中更是轰鸣一片,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辩驳欲出的话,也全都死死卡在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口里。

此话一出,便是李显也愣住,看了青莲一眼:“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出了临风园,宋歧却长吁短叹起来,语气颇为古怪。

“那戏子的脸被划伤,原以为你会心疼,狠狠处置李显,没想到返过来禁了那戏子的足。你可是没看见,听到逐出宫去时,那小子的脸登时变得跟白纸一样白,啧啧啧,真是可怜。”

宋歧手里的折扇拉开又合上,摇头晃脑,嘴里啧啧出声,这样子哪里是在可怜,分明是好戏没有看成,在这阴阳怪气呢。

两人行走在湖边,宋商随手拂起垂下来的柳枝:“逐出宫去。我何时说的是这么重的话,分明是送出宫去。”

此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宋歧见她还在同他咬文嚼字,语气懒懒的,分明是没有放心心上。不禁偏头看去,只见女人脸上几点薄汗,唇红齿白,面若芙蓉,身后几只白鹭,闲闲立于水面之上,此情此景,仿若一副赏心悦目的恬静仕女图。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面若桃花的贵女底下,是一颗石子儿做的心肠。

宋歧不知是在叹气,还是在发笑:“一字之差,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仅仅是青莲,宋歧心中也在纳闷,明明恩宠正盛,还给他建了一座戏楼,原以为和旁人是有些不同的,不曾想打脸这样快。

想到了什么,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临风园,喃喃道:“住在临风园里的,果然还是要不一样。”

到底是年轻,脑子一热,想着反正已经进住来两个,再多也不嫌多,索性将宋歧送来的男宠全都留下来了。

心情的确是舒畅了。

只是放肆过后,理智回归,又开始觉得麻烦。

宋商骨子里是个极怕麻烦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只留了凌楚风一人。

原本是想着趁着这由头,索性将这些男宠,还有临风园里的这两尊大佛,通通请出宫去。

只是青莲那眼巴巴一眼,委屈又可怜,心肠还是软了下来。

他是戏子出生,三教九流,在人们眼中是不入流的玩意儿,便是比奴仆还要低上那么几分,因得她几分宠爱,才叫人放在眼里。

如今又伤了脸,虽不知伤到何种程度,挡住不叫她看,大抵是有几分严重的。

若是在这关头叫他出宫去,只怕会有人落进下石。

似乎有一抹红色在眼前旋转,那双艳丽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一人的影子,宋商忍不住叹口气,终究还是没忍心。

又见男人落后几步,低低说了句什么,并不能听清楚,大抵是句牢骚话。

说到底,这所有事都是因他而起,他欠下的债,却叫她替他去还,还在这里说她的风凉话,心里一时气不过,拾起一根柳枝就朝男人身上抽去:“还不是你惹的好事!”

宋歧不明所以,结实受了这一抽,女人力气小,又是软绵绵的柳枝,就这样打在身上,不仅没有感到疼痛,还有几丝似有若无的痒。

柳枝滑过,被他一把握住,男人捏了捏手心,大笑起来。

宋商倪他一眼,正因为没有当一回事,所以才会没心没肺,笑的这样畅怀。

儿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便她是公主,即便她心中再如何不愿,再如何不想,也还是逃不开去。

宋歧懒散坐在一旁,翘起一条腿,笑道:“慢慢挑,不要急,后头还有一批还没有送过来呢!”

京城中适龄好儿郎的画像都叫送了过来,宋商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她从一大早就被常嬷嬷拉起来坐在这里,都要审美疲劳了,早就没了心思。

眼见着就只剩下这最后一册,结果还有一批没有送过来,忍不住哀嚎一声,扔了画册,也不管身旁的嬷嬷再如何疾言厉色,装死趴在桌子上。

宋歧手托茶盏,捏着茶盖掀茶水沫子,正欲送入口中,见女人懒懒趴在桌上,手边的画册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这会儿也不急着喝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在女人眼中,便是十足的嘲笑了。

常嬷嬷自小带大她,是不可以不敬重的,只眼前这人,却是十分的可恶,十分的惹人嫌,抓起桌案上的几本画册,猛地男人身上扔了过去。

宋歧躲避不及,溅落一身的茶水,不恼反笑,见常嬷嬷一脸震惊,笑着撩撩衣袍,抖落身上的茶叶,打了个手势:“无妨。”

是不叫去打扰她的意思。

这两人不像皇家儿女,反倒像普通人家生出来的兄妹,自小感情好,打打闹闹长大。

眼见着宋商拖了两年,直到拖不过去,才终于肯挑选良婿,只这性子仍如此莽撞,动辄打摔,将来到夫家哪里去,可要如何是好。更何况,她代表的是天家颜面。

宋商趴在桌上,已是累极,若不是常嬷嬷在这儿守着,她断不会在这里坐这么久的。眼睛酸涩异常,想到后头还有一批要看,她忍不住长长叹口气:“嬷嬷,我累了,想休息会儿,可不可以明日再看。”

宋歧知道她爱貌美儿郎,因而画册上的公子,容貌都是经过他层层筛选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看的太多,不免容易挑花来眼,渐渐就有些分不出美丑来来,只觉得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

女人似累极,无半分形象趴在那里,夕阳自窗格打下来,在身上落下橙黄色的方格光影。因发髻全部梳上,露出白莹莹的玉颈,又是皇宫中娇养长大的儿女,一身肌肤玉骨冰肌。

宋歧知道她这已是极不耐烦了,摆摆手:“也不在这一时,今日就到这里吧。”

常嬷嬷本欲上前劝诫,可毕竟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见状也心疼起来,见男人吩咐,退了下去。

一只白色蝴蝶自窗外飞进来,落在茜红裙摆上,宋商不过趴在桌上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睡了过去,时间一久,血液不流畅,不过略微动了动腿,那蝴蝶便惊的从裙摆上飞起,绕着女人的凤冠霞披转了一圈,稳稳落在大红盖头上。

女人猛地从床上惊醒。

这是一间极陌生的房间,宋商身上无一处不痛,惊惶坐起身来,露出的两节皓腕一片青紫,不过略微一动,就发出低低的痛吟。

似听到响动,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

“你醒了。”

极低极沉。

宋商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过轻轻咳嗽一声,扯到声带,喉咙便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明显是用嗓过度的表现出来的症状。

宋商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看着他。

可随着男人的靠近,大片红色在眼前蔓延,女人脊背弓起,锦被抱在胸前,白皙如玉的足抵着床,直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紧贴上墙壁。

凌楚风眸中涌过痛色,几步就走到跟前,一双大掌似铁掌,牢牢握住她的肩膀。

宋商迟钝地低头,就是这双手,牢牢地握住她。周槽都是浓重粘稠的血腥味,那红色的,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怎样都擦不干净。

“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我!”

凌楚风又如何肯放,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女人越是激烈挣扎,臂膀就越是收紧,直到女人用尽力气,无力靠在他怀中。

“他没有死!”

宋商狠狠一怔,忍不住想要相信他,可事实明摆着他是在说谎,在那种情形下,四周都是叛军,宋歧被斩断一只臂膀,又如何能够逃脱,即便不是血尽而死,也会被斩杀在层叠包围之中。

过往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像是加了一层昏黄滤镜,摇晃朦胧,越来越看不清,直到红盖头猛地被风卷走,越来越高,直到身上的凤冠霞帔浸满身边亲近的鲜血,常嬷嬷,宋歧……

越擦越多的血。

她慢慢闭上眼睛,喉间涌上一阵血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凌楚风高大的身躯瞬间变得僵硬,知道她这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握着女人的肩膀紧了紧。

“你只要知道,他没有死。”

良久,男人压抑着什么,再次说道。

他低头,那明眸皓齿的女子,此刻紧闭双目,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失,孱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惊惧,还是被仇恨蒙蔽。

明明这才是他接近她的目的,不知在多少个日夜里,在心中一遍遍设想过的场景,可此时,他看着女人面露灰败之色,仿佛身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之中。

宋商知道,她这是被软禁在凌府之中了。

起初只能待在房间里,后面凌楚风见她情绪似稳定下来,允许她在园子里走走。只各处角门都叫侍卫把守,并不能出去。

想当初这还是她挑选的府邸,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宋商瞥了一眼身后贴身跟随的婢女,冷笑一声。

回到院子里,见一处房间房门半阖,不过轻轻一推,明显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供人居住的厢房,只原来的陈设器具都叫人清走,叫人布置成一间书房,原本的大厅摆放着书架,随手抽了几本书,略翻了翻,就叫气的书都要拿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猛地将书摔到地上,又走到另一处架子上,也都是些她会喜欢看的书籍。

她侧身,炕桌上放着两个半旧的雨过天青色引枕,她觉得眼熟,拿起来看了看,竟是她之前用过的,后来宋歧送来新的给她,就叫扔在一边,原以为是宫女收了起来,不成想在他这里。

再往前几步,是一扇绣山水杭绢屏风,旁边摆着一张美人榻,她喜欢躺在上面看书,直到困了睡过去。窗子只打开半扇,因她喜欢听风翻动书页的声音,喜欢午后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这样睡一觉起来全身都懒洋洋的。

这时候宋歧就会从窗外探头进来,少年身型见长,另一边窗棂也被他拉开,发出吱呀的响声,她轻轻眯起眼眸,看见凌楚风沉默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两张面孔逐渐重合,男人推门进来。

凌楚风见地上凌乱扔的几本书,未置一词。

一旁的婢女却早已两股惊惊,连忙将书本拾起,放在书架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丁点儿的声响。

宋商冷冷地看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我记着这两个引枕是我宫里的,竟不知,你竟然还有偷窃的癖好。”

这话有些重了。

可她盯着男人那张清俊的面孔,想要从那张脸上得到被羞辱的快感。

可惜什么也没有。

凌楚风沉默看着她,毫无预兆的,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她。

兴许是因为做了父亲的缘故,男人的身形愈发高大,这时外面忽的刮起大风来,本来窗子就半开着,并未叫撑架支住,一时间只闻窗户被风摇动的响声。

天色徒然暗沉下来。

宋商望着那愈发靠近的高大身影,脑海中猛地浮现那日在芍花园,男人激烈难抑的吻。她清晰地认知到,眼前的人不再是相伴数载的少年,不再是尊敬的师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成年男子。

成年男子。

女人心中害怕起来,忍不住往后退,直到嘭的一声,猛地撞上身后的书架。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先是淅淅沥沥,接着愈来愈大,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花草树木折弯了腰,男人的暗影在风雨中疯长,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她完全笼罩在身下。

凌楚风看着女人抱紧双臂,脸上浮现出痛苦惊惧的神色,不知是被书架撞得痛了,还是在害怕他。

“是你自己忘了,这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东西。”

男人脸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低头,正如他眼底尽是那张惊愕的小脸,女人的眼眸中也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难道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偷窃吗?”

他低声问道。

男人脸上不知是失落还是嘲讽,或许两者皆有。

宋商忍不住往炕桌上看过去,凌楚风后退两步,深深地看着她。

男人的目光仿佛有实质性,她不敢抬头,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说是他送的,她却没有任何记忆。

看着女人脸上茫然的神色,凌楚风开始沉默,心脏仿佛叫人用手紧紧攥住,以至于全身都泛起细密的疼痛。

毫无征兆的,男人推门而出。

外面还下着大雨,几乎是在当刻,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院子里,婢女见凌楚风在雨幕中行走,急忙撑伞过去,却被男人单手抚开,掉在地上。大风将雨伞卷到树杈上,她听不见伞面撕裂的声音,却清晰地看到碎痕的发生。

她没有追上去。

甚至忍不住轻轻松口气。

身体放松下来,心里却感到疲惫,她无从溯源,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那雨还没停,甚至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慢慢踱步过去,将窗户关上,连同风雨一起阻挡在外面。

身上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美人榻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些许,总归还可以容受,扶着撑手慢慢躺上去,很快就陷入沉睡。

一日散步回来,院门口站着一紫衣女子,走近一看,却是凌清岚,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手上牵着她三岁的儿子,可爱活泼,远远看见她,就甜甜喊道:“姐姐。”

宋商脸上不自觉浮现微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刚摘下来的橘子。

凌清岚说:“思远,快谢谢姐姐。”

思远,凌思远。

宋商忽然就有些出神,明明他所拥有的都近在眼前,为什么还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小孩儿需要用两只手,才能将整只橘子握在手里:“谢谢姐姐。”

她笑了笑:“不用谢。”

临进门却被侍女挡在门外:“爷吩咐下来,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任何人。”作为这个府邸的女主人,凌清岚默默重复这三个字,问道:“我也不可以吗?”

门口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回道:“这个爷没有吩咐。”

“既然没有吩咐,那就是可以进。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我意思。”

宋商忍不住回想起那日芍药园,凌清岚作为正主,遇见这种事情的地滚到床上去了。

她何时被人这样作贱到这种地步。

凌楚风不防她情绪激动如此,忙揽臂抱住她,这样的举动落在女人眼中,便成了一种变相逼迫。

宋商此刻还坐在他腿上,男人的手臂是如此的坚实有力,牢牢禁锢着自己,她只觉胸腔里又慌又闷,像是在里面竖起一堵墙,又像是有人在拿斧子劈,不管是那种设想都让让她感到呼吸紧迫。

失了风度也好,撒泼打滚也罢,宋商低头咬住男人的手臂,死死咬住,以一种势必要将一块肉咬下来的冲动,在他吃痛松开桎梏的空档,忙从他身上站起,从房中奔出。

因为凌楚风的到来,院子里并没有奴仆守着,许是默认两人会发生什么,因而都十分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宋商很顺畅地从院中跑出。

这完全是临时起意,冲动而为,宋商从没在晚上出来,也从未欣赏府里夜晚的景色,她的心不属于这里,自然也没有那个兴致。

现在终于出来。

多亏当初这座府邸是她选中的,她十分清楚马厩是在何处位置,一出院门,她的目的就十分准确,解开一匹最壮的马,几乎是不要命往马屁股甩动长鞭。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间非常短暂,凌楚风根本没想到她会跑,并且会跑得这样快,等他追上来的时候,女人已经驾马离去。

这种不要命的逃法令他心神俱裂,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一面解开马绳追上去,一面冲着马场中被惊动的护卫呵斥:“愣着做甚,快追上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一群人驾马追去,女人背后没有长眼睛,却也知道身后阵仗的浩大,猛地连甩马鞭,烈马嘶鸣,已然失控,几乎要将马背上的女人掀入马蹄之下。

“宋商!危险!快停下来!!”

凌楚风从来不知她竟有如此气血,看着那随风晃动的瘦弱身影,心中又惊又惧,什么想法都抛之脑后,只想如何令她停下来。

宋商喉口一片血气,手掌被震得发麻,几乎要握不住马绳,冷风刮在脸上生疼,眼睛也要睁不开,现在只要一个稍不注意,就会被掀翻在地。

艰难咽了咽唾沫,要坚持下去,宋岐还活着,她一定要找到他。

宋商心头一震,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将马绳在在手掌上缠上几圈,再压低几分身体,好保存一些力气。

“宋商!”

凌楚风竟追了上来。

宋商心中一慌,连忙扬起马鞭,这个时候身上本就没多少力气,连趴卧在马背上都困难。

前面刚好有个小坡,她被翻跃的推力震得手臂发麻,马鞭从手心里甩出去。

宋商愕然,低头看了眼空空的手心,冷风刮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商商。”

凌楚风的声音放柔里些,仔细听却发现有些破音,脸上的表情也是冷肃凌厉的,对上她的眼睛,刻意放柔里些,这种转变十分生硬,以至于那种故作柔和、诱哄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有种诡异的滑稽感。

“别怕,商商。”

“我会救你的。”

救她?

宋商冷冷一笑,狠狠拽住马鬓,平时骑马的时候这个地方是不能碰的,极易引起马的暴怒失控。

眼看着就要将那些跟屁虫远远甩在后面,腰间一紧,凌楚风竟然凌空翻到她的马背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宋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想些别的。

她听到身后男人剧烈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呼吸,就像一面虎皮鼓,每一次跳动,每一次呼吸,那声音就像沉闷的鼓声在耳边响起。

呼。

呼呼呼。

咚咚咚。

一从马背上下来,凌楚风就不知风度为何物,握住她的手臂猛地往外走,那力气极大,像根铁臂,无法挣脱。

拽住她就跟手里随便抓个东西,丝毫不需要考虑是否会发生损耗,坏了就丢掉,反正也不重要。

“痛!”

宋商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一双手臂又痛又麻,还被他这样猛力拽着,一时之间只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偏偏那痛是那样真实。

就在她支撑不住,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凌楚风冷不丁停下来,她正好扑他怀里。

鼻子撞在坚硬的胸膛上,一瞬间尖锐的酸麻堵在鼻腔中,宋商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生理性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宋商感受到有一束沉默的目光落下来。

她抬眸,眼睛里噙着泪,并不能看清,直到她眨眼,那泪掉下来,凌楚风却已经将目光收回。

她只能看到他冷漠的侧脸。

宋商说不上心里的感受。

此刻冷静下来,后背上全是冷汗,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凌楚风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却并不会后悔。

出于对自身的保护机制,她很少去回想那日发生的事情。可自从凌楚风口中得知,宋岐还有生还的可能时,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那一刻她甚至不忍去怀疑。

只要怀疑一分,宋岐便会减少一分的存活几率。

宋商垂下目光,从他怀中出来。

“你真是疯了。”

凌楚风冷声道。

似乎这样还不够,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

凌楚风冷冷看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却并无暧昧氛围。

因为低头的动作,她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宋商知道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凌楚风目光很冷,令她很是陌生。

还有害怕。

宋商说不上这样的感受,忍不住想要后退,捏住下巴的大掌不仅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愈加用力,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

心中的无名火登时上来,宋商猛地一挣,他这时却是很快就松手,她被这力道带着,往后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宋商心中又气又恨,在心中冷冷道,不久前他还语气温和,好言相劝,想将她哄的从马背上下来,这会儿目的达到,便冷言冷语起来。

此前她还是公主时,还从未发现他是这等阴晴不定之人。

想到从前,他又何曾这样对待过她,便是不小心碰到手掌便会脸红,又如何会像现在这样屡屡做出僭越之举。

这段时日他的种种轻浮浪荡之举浮上心头,宋商只觉得再无法忍受,拂袖转身便走。

擅自离府,夜奔而逃,若不是他及时赶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猛地浮现在马背上瘦小的身影,包裹在被疾风猎猎吹动衣袍中,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鸟,似乎一个没看住,就要从眼前消失不见。

这并不是一种无疾而驰的情绪,而是一只一直插在心中的暗箭,每当想起,周遭骨肉便隐隐作痛。

将她留在府里,府宅里所有的物件摆设也全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在她眼中,这一桩桩一件件便都成了指向他的利箭。

虽口中未说,她的举止,她看向他的眼神,无一不表现出她的疏离与冷漠。

自他回来,便只能眼睁睁看她将自己一点点抽离,如此轻易。

游船上一身红衣,是这样惹眼,叫他一眼就看见。

身边却不知围绕多少莺莺燕燕,年轻俊俏,多才多艺,只怕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腌臢手段。

每当夜深人静,被嫉妒与欲望啃噬的每一刻,一想到会有人将这些下贱的伎俩用在她身上,心中的妒火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熊熊炙烤着他。

而她看向他的目光是如此冷淡。

他只是想离她近一些,又何错之有!

这些日子,她虽如愿住进来,他却感觉离她越来越远。

每当他靠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会微微侧过去,躲避他的目光,樱红的唇微抿,自然光柔和洒落,让那处显得愈发柔软饱满。

似乎是察觉他的目光,女人眉尖微蹙,又很快松开。

他亦能察觉自己逐渐失控的心。

凌楚风心中本就大怒,一言不发地将女人拽离,也只是怕泄露心中情绪,免得口不择言,说出伤人的话。

似乎离那匹倒地不起的烈马越远,她就再也没办法离开。

凌楚风心中如何不知,女人对他心生不满,于是他做什么都是别有所图。

可当她还想当着他的面逃跑时,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登时就断了,女人那被风扬起的衣袍仿佛化作一对翅膀,瞬间激怒凌楚风。

他眼中只剩那翩飞的翅。

凌楚风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拖进怀中。

他低头,看着女人赢弱美丽的身体,修长白皙的颈,此刻就被他扣在掌中。

只要轻轻一折,多年来困住他的魇魔就会从此消失。

“还想当着我的面逃到哪里去?”凌楚风深深凝视着她,“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男人的声音极低极冷,宋商心中忍不住升起恐慌,抬眸看过去,在触及他目光的那一刻,心也在一瞬间坠入冰冷的湖底。

从未有过的目光,冷漠,高高在上,袖手旁观。

如同他一直做的那样。

或许,宋商心中的猜想在此刻越来越清晰,他也是推动一切发生的幕后之一。

女人的目光无法忽视,还是这样直接,一眼就让人看透心中想法。

“你当初进宫接近我,本就目的不纯,对不对。”

凌楚风抓住她一缕被风吹乱的青丝,倒是很快就承认:“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高高在上的公主竟会一眼就看中我,留在身边。”

她接着问:“是为你父亲报仇?”

见他默认,宋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没想到你胆子这样大。”

凌楚风微微一笑,替她说接下来的话:“也没想到心生妄逆之心,竟会逆反成功,对不对?”

“商商。”

男人一声轻叹,撩动她发丝的手,仿佛在轻轻拨动铁链,宋商耳边一阵哗哗作响。

“有时我也会想,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

那夜过后,宋商一病不起。刚开始只当是小风寒,可吃过药,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连床都下不了。

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房间里都是缠绵不去的药草味道,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每次大夫过来,都说她是忧思过甚,宋商不觉得自个儿在忧思什么,可这病的确是迟迟不见好。

时隔半月,她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恰好外面阳光正好,想搬张躺椅放在院子里,婢女说她尚在病中,不可见风,只能开半扇窗,合衣躺在美人榻上。

阳光懒懒照在身上,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碎影,随风晃动,沙沙作响。

半月来疾病缠身,吃过药就昏昏欲睡,往往一睡就是一整日,一时有些不知时日,也因此无暇去想其他。

现在躺在这里,不再是神思混沌,她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一片平静。

只可惜,还未欣赏多久,叫不速之人打破。

凌楚风推门而入。

宋商的目光随着门被推开的声响,慢慢落在男人身上。

凌楚风走得很慢,随着距离的靠近,越发坚定。

这也是时隔半月,宋商第一次见他,脸庞俊美,越发坚毅,眉眼微垂,沉沉落在她身上。

脸上有微微的疲惫,甚至脸颊、下巴处长出点点青茬。

宋商微微一怔,想必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过的很好,都忙得没有时间去清理脸上的胡茬。

凌楚风沉沉看了她片刻,将她从美人榻中抱起来。

宋商久在病中,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平常都扭不过他,遑论是现在,因而很顺从地就被他抱起。

她静静躺在男人怀中,视线仍追逐着窗外,很快男人腰身一转,用她的脚尖挑开内室的珠帘。

凌楚风大步走至榻前,将她沉沉压在床上,宋商不妨他会如此,身上沉沉像压了一座山,重的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眼神很直白地落在她脸上,不知看了多久,在她感觉脸要被那视线擦破一层皮时,他抬手去解她的衣襟。

宋商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只低头静静看着他动作。

凌楚风起先还很沉静,琢磨她衣襟上的盘扣,明明身上的衣服是很平常的款式,稍一思索就能解开,他却很快不耐烦起来,拽着衣襟猛地一扯,衣裳在他手上撕裂。

两团乳白的软肉跳出来,男人深受刺激,呼吸瞬间粗重。

宋商望着他手中那片衣衫出神,这么简单的衣衫款式都不会解,而是直接上手撕,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是在哪里养成的习惯。

想必凌清岚不仅早已将自己准备妥当,还会去帮他宽衣解带。

“为何不挣扎?”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

宋商回神:“这不是你早就想做的事吗?”

男人冷嗤一声:“你倒是清楚。之前还会视而不见,现在却是连装也不肯装了。”

宋商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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