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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长安大明宫栖凤阁
“领礼部侍郎!!!陛下,臣资历实浅,恐难任这方面之事。”一身绯红官服的卸任广州刺使崔破向御坐中的李适诧异道。
此时的李适却是一套全身朝会披挂,满脸洋溢出的厚重喜意下隐隐透出许多疲乏之意,显然,今天这承天门前的会见七十六国蕃使,使这位正值年富力强的天子陛下也是累的够呛。
“此次卿家在岭南任上做的甚好,当年御前四百万贯之约都已如数解来,更难得的是此番招引得海外七十六蕃邦来朝,实是自天宝以来未有之事,大大涨了朝廷人心、士气,论理,朕本当重赏卿家,只是当日卿家于岭南擅杀黄斯文,后纳海盗而建水师一事又引得朝野物议,弹劾之声可谓是不绝于耳,让朕也很是为难哪!即如此,就功过相抵,崔卿改任礼部侍郎便是!说来,一则此职与广州刺使同阶,也不为擢升,省去那些言官们的聒噪;再则,如今礼部因今科之事,惹得天下非议,也正需卿家这等干才前往整顿才是,自杨卿去职前往山南东道任经略使,这礼部尚书一职便为空缺,卿家此去礼部,少了许多牵制,正可大展拳脚,啊!朕寄厚望于你!”,一言至此,李适还待再说,却见那内宦霍仙鸣悄然进阁,拜倒奏道:“陛下,麟德殿已准备妥当,各国蕃使亦已请到,还请大家启驾!”
闻听此言,李适面上透出一股异样神采,当即霍然起身道:“即如此,摆驾!崔卿,且随朕来!”
躬身随驾而行,崔破心头却是为这短短半柱香的见驾事宜迷惑不已,今晨,待他率领的这一干蕃使队伍到京,尚在灞桥长亭处,便已有百官迎侯,只是现任礼部尚书杨炎,因科场弊案被外放山南西道经略使任上,是以这唱礼一事竟是由二品太子少师颜清臣亲自担任,此固然是不得已之举,却也足可见出当今天子对此次事宜的重视。
果不其然,自灞桥长亭十里至长安明德门,为迎接这一干蕃使到达,赫然竟是以净土重铺,前行更有香花导引,而一入长安,两侧更是人山人海,夹道欢呼以观,只让那许多适才尚在震撼长安这天下雄城的蕃使们更是大吃一惊。
自天宝间安史乱起,虽年年皆有外邦使节到京,然则象今次这般规模,却是前所未见。不待长安、万年两县催促,众百姓们早已是扶老携幼、举家而出,来看这数十年不见的热闹光景,只看到众肤色、服饰怪异的蕃使,大家已是呀叫连连,及至那“黑”国、“金”国蕃使出场,竟反而引发全场片刻失声,随即,更是一片山崩海啸般的诘叹。
花如海、声如潮,众使节便是在这种喧腾的气氛中缓缓行至承天门,得大唐天子赐见。行完一番烦琐的程式,李适一声令下,承德殿设宴后,方才自行回宫,而崔破也被其点名相随。
只是让崔破想不到的是,没有半句多余的问候,这次见缝插针般的短暂陛见中,李适竟是与他说得这样一件大事。“礼部”,一路碎步行来,崔大人脑海中翻腾不休的都是这两个字眼儿。
麟德殿,中国王朝史上第一大殿,乃唐王朝专为宫中宴会、藩邦来朝所建,又是位于长安城至高处的龙首原顶,自有一股恢弘壮丽、雄霸天下的气势,尤其是在经过天子饬令修整粉饰之后,更是于无边威远之外,透出逼人的富贵之气。
还在远远的,便听见那节奏急促雄壮之极的《秦王破阵乐》声声传来,更行近少许,数声清脆的静殿鞭声响起,随着一声尖利:“陛下到!”的唱礼,应和而起的是响彻宫城的赞呼“万岁”之声。
走进麟德殿,饶是崔破曾多次进出此殿,也不免大是诧异,这那里还是昔日“大朝会”时的殿宇,分明便是将那皇宫内库一股脑儿的搬了过来,硕大的殿堂内,金缎为幕、珠玉做饰,真有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崔卿,世上怎生会有这等长相人物?”,含笑缓步登上御榻,李适悄悄示意崔破上前,诧异问道。显然适才城楼上,由于距离良远,他不曾细观使节真实模样,此时亲见,也不免大是惊异。
“天下之大,奇异竟有,实不足为奇!陛下,且于他们赐座才是!”,凑前低声解释一句后,崔破小声提醒道。
“诸蕃使并众卿家平身,赐座、传宴!”,一声朗吟,随着一片谢恩声,无数艳丽的宫女分花蝴蝶般接次手捧佳肴而上,此次盛宴正式开始。
“许久不曾有此盛会,这排场布置竟是有了些暴发户的气息!”,边应和着红光满面的天子邀饮,崔破心下不无感叹的自语道。
三盏即毕,随后便是众蕃使们依次进献方物、奉酒请赏之时,这一下,殿中顿时热闹起来,诸多金玉器物之属不论,更多的却多是地方特产珍稀花木、禽兽;似那等花红乖巧的鹦鹉固然是招人喜欢、裸国使节献上的巨大海蚌倒也可接受,只是一听说那黑国人竟然是要为陛下献上一只活生生的狮子,专司为天子做绍介事宜的崔破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暂时敬谢不敏了!
这一番大涨贞元朝颜面的宴饮,直持续到日落黄昏方才正式结束,心下欢喜的天子不免饮酒过量,留下一句:“今晚金吾不禁,合城同欢”的饬令后,便昏昏然的登上御辇回寝宫而去,只让欲造膝而陈的崔大人郁闷不已。
“老郭,行快马,回府!”,曲终人散,走出皇城的崔破长吁一口酒气后,登上前来迎候的老郭头马车,饱含期待的高声说道。
车声辚辚,饶是老郭多年把式,无奈这街市上实在人多,也是一走一顿,牵延难行。借着三分酒意,思家心切的崔破不耐多等,遂下得车来,牵过备马,一骑当先,分开人流回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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