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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京师贵游,尚牡丹数十余年矣。每暮春,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
————《唐国史补》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时令已当阳春,丝丝三月和煦的暖风吹薄了行人的春衫、吹启了老人的欢颜、吹乱了少女萌动的情思,同样也吹开了那名动天下的长安牡丹。
长安兴化坊,正坐镇监督工匠们建造礼部科试场的崔破,疲惫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连续近一个半月的日夜辛劳,纵然身体强健如他,也是大感吃不消。
“崔大人,陛下饬令,请大人速速进宫,万勿迟疑。”,正当精神颇是有些萎靡的崔侍郎,想要起身略略活动筋骨时,却见一内宫黄门小宦寻近前来,开言宣谕道。
那小宦一待传旨完毕,即向崔破行了谒见礼,转身带路而行,竟是使侍郎大人欲要问话也不可得。
涤诗接过自家公子的眼色,当即轻车熟路的抢上那黄门小宦身旁,嬉笑说话之间,已是将一锭重约二两的散碎银子塞入其袖,这一连串的动作熟练无比,想来早已是多有历练。
“小的出宫时并无异常,只是见皇上动了游赏牡丹的心思,想来请大人前往也正是为着此事。”,顿步等候崔破上前,那小黄门不待发问,已是率先开言解说道。
“噢,赏牡丹!”,闻言崔破一愣,随即边与那小黄门前后而行,边苦笑着自语道:“翰苑之中文学侍臣何其多也,偏生要叫我做甚!”
出的兴化坊,坐上马车,辚辚车轴滚动声中,不一时已是来至皇城朱雀门,由此下马换步,径入内城大明宫栖凤阁。
“崔卿来了嘛!好好,无需多礼,来呀!请崔大人更衣。”刚刚入的阁中,还不待崔破俯身行礼,满脸欢颜的李适已是起身虚扶,口中边自迭声下令道。随即,便应声走过两名小宦引领着崔破往阁后屏风处而去。
“陛下,这……”,满头雾水的崔破刚一开言,便为李适挥手阻止道:“爱卿且先宽衣,余事容后再说。”
那硕大的屏风后,早准备了各样颜色的儒服数件,心中疑惑的崔破断然拒绝了两个小黄门的服侍,一并丢过那件压着金丝的极品蜀锦宝蓝衫子,取过一件月白丝衣着身,松松的系上腰带,赫然便又复原成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恩!这衫子的颜色虽是低俗了些,但配上崔卿,堪堪便是一远来应试的举子,倒也不易惹人疑虑,不错,不错!;爱卿且看朕这一身打扮又是如何?”,崔破出了屏风,又等了小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当今天子穿着一件浅黄大袖士子袍服走了进来。
“陛下九五之体,虎步龙躯,那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只不知这……”,随口夸赞了一句后,崔破指着身上这件白衫疑惑问道。
“朕今晨闻报,长安牡丹已是次第怒放,难得今日天气大好,政事又闲,所谓‘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尽是看花人’,此等盛事,你我君臣且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去趁趁这热闹如何?”,李适边饶有兴味的就着宫娥手捧的铜镜打量自己这身平民衣衫,口中满含兴奋的随意答道。
“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这等白龙鱼服,身临扰攘之地,臣窃以为实在不可,宫中内苑牡丹名本多有,臣愿随侍陛下赏之……”
只是还不待崔破将话说完,那李适早已摆手插话道:“牡丹再美,一人独赏更有何趣味,朕意已决,卿家无庸再劝,免得搅了朕的大好游兴。”言至此处,他竟是不容崔破再说,已故自吩咐道:“来呀!起行。”
崔破眼见李适满脸都是兴奋之意,也知当此之时想要劝住这位天子实属不能,无奈之下也只能一个起身道:“陛下若是真要出宫观牡丹,只怕这‘翼善冠’及‘九龙佩’是万万带不得的!”
正兴步匆匆、率先而行的李适闻言向身上一瞅,随即也是哑然失笑道:“爱卿说的是,来呀!还不与朕换过。”。原来,依唐律礼部式,这翼善冠乃天子专用,而玉佩上能饰以九龙者,更是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若他真着了这两样东西出宫,行不得三步,必然是大街上早已拜倒一片。反倒是一身浅黄衣衫,因唐律不禁士庶衣黄,最是普通不过的。
趁此时机,崔破也换下了头上的“进德冠”,并将刻有自己官职名爵的鱼符及盛装此物的银鱼袋一起自腰间摘下,君臣二人再细细检查一番无遗漏后,那李适再也忍不住的大步向外出宫而去。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长安人深爱牡丹,但凡小康之家那也是家家皆植,遑论王公亲贵?然则,若论长安牡丹最为盛妙处,却是莫过于这荐福寺了!”,随着拥挤的人流前行,荐福寺内,却有一年近三旬的士子正对身边两位同伴比划指点着加以解说。
“只看今日荐福寺这等人头涌涌,挺之兄之言诚不我欺也!只是似这般多人,我等行路也是艰难,却那里还能见着牡丹。”,在他身侧,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青袍士子边抬手抹去额间汗珠,边高声发话问道,在他的右手处,却是紧紧牵着一个年约十六七、着粗布衣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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