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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向从前小浪收钥匙的地方摸了一遍,发现钥匙还在,打开我床头收贵重首饰的小匣子,从里面选了三件大小差不多的小金器,递给两人,道:“这三件器物,你们与小浪一人一件,到掖庭好生养着,等养好了,我想法子,让你们三个都到去内书堂去,等你们读了书出来,我也给你们谋个女官做,不怕这起老货欺负!”
这两人都吓了一跳,吴小孩眼泛泪花,似是要哭出来,孙威娘没说话,只是跪下磕头,吴小孩也一齐跪下去,我见她两个还只是磨蹭,便叫她们都快走,自己转到侧殿书案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书,却是一下想起韦欢,一下想起母亲,一下又想起李晟,实在不能静心,想了一回,又换了衣裳往紫宸殿去,谁知父亲和母亲居然都不在紫宸殿,而在朔望朝参的宣政殿。
我一路又走到宣政殿外,侧门外守候的宦官见了我,都笑嘻嘻对我行礼,我对他们嘘了一声,悄悄从偏门进去——小时候我便常常在这里被父亲抱在膝上见大臣,这一两年父亲怠惰,母亲干政过多,为了免得别人议论,反倒禁止我到前朝来了,然而这里的守卫与宦官我都是熟的,与他们说笑几句,只一如从前那般半娇气半跋扈地说要来找阿耶阿娘,他们便放我进去。
我熟练地绕到宝座之后,那里用花障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母亲向来都是在那后面坐着,与父亲一道听政的。
然而今日母亲却并不在那里,我蹑手蹑脚地钻入隔间,脸贴着屏风向里看,模模糊糊间只见父亲斜坐在宝座上,一手按在额头上,似是在不住地揉着眉心。母亲坐在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肩头,一手握住他的手,前面站了许多人,最先那个该是我的太子哥哥李晟,因为我听见他的声音飘在大殿中:“…不可莽撞轻敌。”
我听见的这句,已经是李晟说的最后一句了,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殿里都没人说话。隔着屏风,我看见母亲的右手松开了父亲,缓缓转到宝座的扶手上,两指有规律地一上一下,弹了好一会,才见她从宝座上站起,一步一步下去,在李晟身前站定,沉声道:“晟儿,我很失望。”
有大臣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被母亲一挥手止住了,母亲回过头来,望着宝座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陛下,从我大唐立国以来,便没有以皇帝亲女下嫁藩属的例子,若此例要自太平始,妾宁请自废为庶人,携娇儿幼女,避居乡野,永不入朝。”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锦绣屏风的模糊纹路忽然变得更不清晰了,眼前半黑半灰的闪烁着,耳边似有万千鬼魅哭嚎,我两腿一软,身子连带着也往后倒,还是一双手将我扶住,有人轻轻在我耳边说:“公主放心,陛下不会送公主去吐蕃的。”转头一看,那张脸时明时暗的,好不容易才被我分辨出来,却是身着女官常服的上官婉儿。
第28章上官
婉儿没能完全接住我,我到底还是后退一步,腿踢在圈椅上,发出一声闷响。殿内自母亲说完话以后,便安静得吓人,我弄出的这响动便有些刺耳,纵然别人听不见,父亲也一定听见了,然而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坐正身子,扫视了殿内的大臣一眼,这殿内的大臣每一个我都有些眼熟,以此推断,他们该都是入阁的重臣,这些人原本在御前议事的时候是不需要站着的,此刻却全都站在下面,父亲的眼光一看过去,他们便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对着父亲微微低下头,一向慈和的父亲此刻看起来分外威严,连母亲的气势似乎都被他压下去了,这威严是我所从未见过的,从前我心里虽然总告诫自己这里是天家,我这对便宜父母是天家的帝后,他们与我前世那温馨普通小老百姓出身的父母截然不同,然而在相处的时候,却常常要忘了这些戒条,尤其是父亲。
前世的野史杂闻总说武后的丈夫李治是如何的昏聩、如何的懦弱,我这位父亲,虽然不至于像他那位并不存在的堂弟那样软弱可欺,却也并非杀伐决断、果敢英武之人。在我面前,更是如此。
然而现在的他,与平日的他,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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