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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身了,托我为她撰写碑文。”
母亲深深地看她:“你答应了?”
婉儿不自在地偏了偏脸:“公主乃是天潢贵胄,福缘深厚,自有天佑的长命百岁,怎么轮得到儿为她写碑文?倒是儿…托她替儿立碑篆刻,略述上官氏之荣辱,以及儿之生平——也算是对大父和阿耶…有个交代。崔尚宫…亦半开玩笑地托公主□□身后之事…”宫中之人哪怕互有龃龉,说起身后之事,却都各自悯然,连婉儿提起来,也觉有些沉重,尤其母亲年事已高,这些事上更有些忌讳,便住口不言。
母亲闭上眼,良久方道:“我一生命苦,虽出身郑氏,却受你祖父和父亲的拖累,没官为婢,苟且度日,于今已有数十载,好不容易有了些安生的日子,不想因你之故,再受牵累。你一向孝顺,想必亦不忍令我因你之故,不得善终罢?”
婉儿心中一恸,猛地抬头,唤道“阿娘”,母亲缓缓睁开眼,转头看看婉儿,又闭了闭眼,抚着婉儿的手道:“以色事人,虽有色衰爱驰之险,然而也有色令智昏之利,无论所事之人…是男或女。”拍了拍婉儿的手,又叹了一声:“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婉儿:妈妈说,色令智昏。
则天:那你智商一定已经为负了。
婉儿:为什么?
则天:因为朕太美了。
婉儿:……
第376章野心
我曾以为政治是离我极其遥远的东西,不是像热播电视剧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争斗,就是像新闻联播里虚无缥缈的访问、发言、会见,母亲带着我听宰相议事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政治亦不过是那些我所熟悉的日常事务:何处该增添多少人,何处要用多少粮秣,哪里置县析乡,哪里修渠开山,某某选人觐见,某某神童受召。与想象中那些动不动谁与谁便开战、谁与谁斗个你死我活的情节不同,每日讨论的东西往往不是小到县、乡,就是远到万里之外的吐火罗、吐蕃,细节则细到派去的官员该是正七品下还是正八品上、要不要特许穿青绿、拨款该给二百贯钱还是二百匹布…
然而现在我对这东西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就像是一场外科手术,手术之前的准备简单琐碎,看似毫不起眼又任意随机,其实却与手术息息相关,手术之成败常有赖于此。
若说我是跟着实习旁观、间或打打下手的实习生,至多只能负担些要求不高的小操作,则设立社党就像是我终于结束了实习期,开始独自为一台手术负责,幸运的是,我的身边有许多聪明绝顶的人物协助,身后还站着母亲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而且我所面对的并非是诸如心脏搭桥之类的大动作,而是一个小小的、简单的手术,不幸的是,我所能得到的主刀的机会并不多。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虽已非头一次盘高髻、化浓妆,镜中的我看起来却依旧陌生且不自然。阿欢替我选的艳紫袍服更将这不自然衬到了极致,然而这却正是今日我们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使我看起来高高在上、威仪堂堂,像是一个自信、沉稳的领导者,而非一个年少稚嫩或是温柔可爱的女人。袍服是阿欢亲手为我做的,虽是女式,却刻意地用了许多男子衣服的设计,据说这样可让我看起来更强有力。出于同样的理由,我头上只有一套金色大钗,身上则佩了男子的金龟袋和母亲所赐、独此一件的龙纹白玉珮。
这已是我在宫中举办的第三次诗会,第一次前来的人并不多,来了也多半是真的在作诗,事后还似模似样地理出了薄薄的一小册诗集,第二次人极多,无论会不会作诗,宫中与我略相熟悉的有头有脸的女人——无分命妇、女史、宫人——有一半都来凑了热闹,虽说是诗会,最后却只是由婉儿、崔明德和裴兰生装模作样地出了几首应景,这一次人又少了下去,比头一次更少,见了面也再没人提作诗这话,大伙只是慢吞吞地吃吃喝喝、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时不时地向我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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