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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阿娘肯定想将大郎留在都中,只是要看怎么留。”顿了顿方道:“周礼荒废多年,然而阿娘既承周统,一意兴复,自当遵行古法,恢复古礼。古者男子二十而冠,大郎虽未及二十,但若成婚,便也形同成人。所以,我想请阿娘在宫中为他举行冠礼。”

阿欢不语,两眼上上下下地来打量我,我笑道:“论理该是父亲主持冠礼,不过阿兄远在藩地,只能由其他长辈暂代。我的意思,此次冠礼,以魏王兄为主持,代阿兄为大郎加冠,以三郎为主宾。”李睿不在,能为守礼加冠的、最名正言顺的“长辈”其实是李旦,可最能让母亲感到高兴的,却是武承嗣。以区区加冠虚名,换取军学实职,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会亏。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晚点还有一更。

第439章心魔(三十五)

婉儿努力想稳住手中之笔,手腕却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好一会才能忍住颤抖,丢下笔,慢慢跪在地上,低低地唤了一声“陛下”,臂上被印之处虽未经擦碰,却隐隐作痛起来,仿佛又回到模糊的小时候,阿娘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她送去掖庭造册印臂的那一日,又仿佛回到了某个白日,同侪的小宫人捋起袖子,得意洋洋地对她说“我是良家”时。

祖父和父亲是冤枉的。这念头在阿娘的嘴上和她的心头萦绕过千百遍,可纵是如此,这也只是一个未经确证的念头,一个许多年后,凭借着人犯亲眷的口所转述的猜测。无论这些念头和猜测看起来多么真实,也总是难以十成十地确信无疑。

可她说出来了。亲口对着婉儿。

祖父和父亲是冤枉的,上官氏那么多人是枉死的,阿娘和婉儿都是无辜没官的,婉儿臂上本可以没有这样耻辱的印记…倘若没有“她”,世上事本不该是现在这样子。

不单是手,身体也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婉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愤懑在胸腔中激荡奔涌,反反复复,似要将胸腔炸裂、破胸膛而出,最终却只是随郁气上涌,激上眼角,化作一阵热泪,和又一声颤抖的“陛下”。

陛下,皇帝,大家,圣人——无论何等称呼,总是一样,沾满了忠臣的鲜血。

婉儿两手不自觉地攥起来,在地上捏成拳,两眼闭阖,却无法止住眼泪。

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睁开眼时,看见她正吃力地弯腰,两眼直直地来看自己。她迟缓地伸出手,似是想替婉儿擦去眼泪,到近了却忽地又缩了回去,整个人也慢慢地直起身,似是叹息般地道:“你还是恨我。”

婉儿绷紧手臂,咬紧牙关,好一会,才自唇缝中挤出一个笑来:“不敢。”说话时全身颤抖,两手支持不住,越性扑在地上,重重叩首,闷声道:“雷霆雨露,具是天恩,妾…不敢有怨。”

她嘲讽地一笑:“是啊,你‘不敢’有怨——谁又‘敢’有怨呢?”

婉儿颤抖稍息,抬眼看她,她静静地立着,两眼虚投向远方,看似心思全不在这里,却在婉儿一抬头间便有所察觉,垂下眼角,手拂过衣袖:“太平曾问过我,我这一生,可曾做过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我告诉她,没有。这么说你大约不信,毕竟我这样一个人,这么长一生,怎么可能没有后悔的事?可我的的确确从未后悔过。大郎死了,二郎远在僻邪,这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我不因他们而后悔——我生养了他们,也并非没有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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