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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道来,但先前黛玉提及婚姻之事,这般一说,便显出几分深意。

“这话又是从何说来?”贾母如何不知,面上却越加带出一点慈和来,只双目开合间自有三分恼意。然则,再一眼看着黛玉只垂首坐在那里,异常乖顺,她又不免心下一软,叹息道:“你这孩子,这些个事儿,很不必你担忧,你只好好儿的便是。”

黛玉沉默片刻,才是道:“外祖母,我也深知,如今我无父无母,只能依靠外祖母并舅家,自是与旁人家的女孩儿不同。这原是常理儿,我自是明白,您休要为我的事担忧,反倒伤神。日后若有那等有心求娶,且是一说,若无这等,也是我的命罢了。只是一样,却得有心有意,并无挑剔。”

听得这么一番话,贾母便知执拗,暗叹:玉儿原极聪慧,自是明白那王氏之意,现今已是说得分明,其意坚决,自己却也不好扭转。也罢,自己且为两个玉儿筹划一番。若是王氏执意不许,总不过一娶一嫁而已。头一样,薛家女却是断然不能的。只是可怜了玉儿,外头的人家,哪里有那等好的,总不如舅家亲近熨帖!

心下这么想来,贾母一番筹划未成,自然也觉有些索然,便拉着黛玉的手,摩挲再三,见着她娇羞默默,垂首坐在近前,不免轻声道来:“你的心意,我已是明白。也罢,总归这是你的大事,也消合心遂意才是齐全。旧年你母亲读书识字,有意读书人,我们方择了你父亲。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心内如意,才是头一样的好处。好孩子,你有此心,我自会成全。只你不合远了姐妹兄弟,总归一处长大,情分不同,日后也须相互扶持才好。”

见着贾母这般道来,黛玉便觉心下一松,面上也浮现几分欢喜,然则看着贾母有些疲倦的神色,想她也有为自己筹算之心,不免眼圈儿一红,只紧紧握住贾母的手,低声道:“原是外孙女儿无能,性情又乖张,使您担忧了。”

这话说得悄微细软,犹如儿女私语。

贾母心下更为和软,只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黛玉的发丝,因轻声道:“我的乖儿,自来为人父母长辈,也盼着你们好。你们过得好,我心中才是舒畅啊!”

如此一说,祖孙也越加温情脉脉,又重头絮叨了些家常,黛玉见着天色已晚,方才离去。春纤早候在外头,一见黛玉,忙就上前搀扶,也不敢多说什么。及等回到潇湘馆,紫鹃早迎了上来,又与黛玉梳洗,方打发了旁个小丫头,悄声问道:“姑娘,老太太那里,可有什么话不曾?”

春纤已是端了一盏茶送到黛玉手边,闻言也望过来:这正是她一路上心中所想的,只瞧着黛玉形容,虽略有哀愁,神色却尚算平和,想来这回说谈必定大致如意了。

果然,黛玉两根青葱般的手指原搭在茶盏上,听得这话,微微一顿后她却是继续端起茶盏来吃了一口,才缓缓道:“我的心意,外祖母尽是晓得。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是正经的道理,外祖母她自然最通晓明白的。只是到底伤了她的好意,我却也有些不安——这着实不是做小辈的孝心。”

春纤心下欢喜,却也琢磨贾母之意,并不觉她会彻底放弃,到底这么些年的筹划,如何会一朝尽数倾覆,只为黛玉!但是,既有这样的话,也算不错了。只是瞧着黛玉形容怏怏,她也不好显露心意,便与黛玉道:“姑娘前番百般思量,如何反复?老太太自是好心,有意周全姑娘日后。然则,满府上下,谁个不知道金玉两字?旧日事总归是旧日,今番却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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