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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房间。
她昨天倒了一天飞机,晚上八点才到洛杉矶,入住后就睡下了。现在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感觉很不一样,昨晚睡得又香又沉,脑袋很久没有这样清醒了,醒来的心情也是愉悦的。
白若宇和她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可他又临时改早一个小时,说饭后要去机场送个人。她爬起来冲个澡,在箱子里选了条深色喇叭牛仔裤和黑毛衣穿上。她近来暴瘦,这两件旧衣服像挂在一副空骨架上,晃悠悠地有点吓人。她梳顺齐肩的头发,在额头右上角别了一个金色的发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成这样,自己都有点不认识了——圆脸变长脸,不仅两个脸颊凹下去,连眼睛也深陷了,和高中时候判若两人。一会儿白若宇还能认出自己来么?
电梯刚到一楼邱依然才想起忘了带周记本,又急匆匆按了电梯上去拿。她再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动玻璃门外站着个亚洲男人——高个子,中等身材,分头,干净利落地穿件蓝灰色竖条衬衫和黑色牛仔裤。
不知为何,隔这么老远,还没看清脸,她就断定他是白若宇。
她慢慢走过去,那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一转身,跟她四目相对。果然是白若宇。两人同时在对方脸上静静地辨认一番,还是白若宇先说:“邱依然?”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是她,只是不敢相信。她模样没变,却瘦太多。他记忆里那个圆圆的红润的脸怎么变得这样苍白病态,简直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笑道:“嗳!好久不见啦!”
她见了他的模样,心里倒是喜悦到受不住。男人是这样的:一过二十五,形象直线下坡——面庞失去棱角,满身贴膘,眼神也变得贼油邪恶,日渐浑浊。只有珍稀的一小部分去了另一个方向,变成了成熟稳重有韵味的赏心悦目款。白若宇竟幸运地属在了这一小部分。他的脸没青少年时期那样惨白,却恰好留下了斯文干净,小孩子气的鼓腮帮变成了棱角分明的长方脸,嘴巴上下均匀地留一点胡茬,浓眉毛没变,冷峻羞涩的眼神也没变。邱依然也不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恰好——身材的高度、宽度,五官的形状、距离、分布——点点滴滴都恰到好处,变一点都不行。
他俩站在旅馆大屋檐下的台阶上叙旧了几分钟,简单交换了彼此这些年的情况。白若宇是个电气工程师。他从南加大电子信息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在洛杉矶工作。
他问她怎么没带老公来,她笑说:“唉,他是个宅男,不爱出门。”其实是她坚持要自己来,乔磊觉得她流产后需要自己出去透透气,也没提出跟着。
白若宇带她往院子里走。这个北面的小院落是个十六车位停车场,三面种着修剪成方块的开花灌木,墨绿的叶间点缀着星点的白色小花。灌木外围着银色渔网围栏,从下往上爬了三分之二的藤蔓植物,开一路鲜艳的紫花。
西侧的灌木前停着两辆车——一辆蓝色,一辆黑色。他俩走了一半,那辆黑色suv的副驾驶上突然下来一个陌生的亚洲女孩,一看就是在美国出生的亚洲女孩——矮个子,身材结实,麦色皮肤,画着美式烟熏妆,齐腰长发染得黄一缕棕一缕,卷着大波浪随意搭在左侧肩膀上。
邱依然在心里说:“不要!不要!不要.......”她多希望那辆蓝色的车才是白若宇的。可她越往前走,那女孩就越是微笑地直视她。希望越来越破灭,她越来越确定——这女孩跟白若宇有关系。
“hi!”女孩很热情地跟邱依然打招呼,“你好!依?然?”她说中文,不过不太标准。
邱依然只好强迫自己把嘴角扬上去:“hi!”她说。她还没走很近就闻见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
白若宇面带羞涩地介绍道:“我女朋友。”
邱依然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黑一黑的,她宁可相信是空气中的香水味太浓,自己被熏得头晕。好在她想到还有“未婚妻”和“妻子”这两个词,成功挺过来了。
一走近,那女孩就冲邱依然热情地伸出手来:“我叫celia!很高兴认识你!”
“o&youtoo!”她也笑着跟她握手。
celia说:“抱歉,让你早吃饭了,因为我要工作,要去坐飞机,我希望你睡了足够。”她的语法和发音都不太标准,口音还是台湾腔。
邱依然笑道:“其实我在这睡得倒是比家里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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