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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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那时候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大队饲养场里的一头母猪成了精。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用前腿扶着墙立起来,练习走路。很快就能够只用两条后腿在土坯房里扭扭捏捏地行走啦。像个小脚女人一样。脚上穿着高跟的粉红色小皮鞋。手上戴着乌黑光滑明亮的皮手套。猪们都羡慕地看着她。猪们卧在尿泥里冻得打哆嗦,她却气色良好,优雅地散着步。

孪生兄弟有一天夜里同时惊醒,同时想把睡梦中见到的奇异景象告诉对方。其实根本不需要开口,他们同时抓住了对方的手,惊喜的交流便电一样地开始了。后来他们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像俩灰白的暗影飘出砖屋,来到土坯房前,踏着砖坯,把着窗棂往里瞅。

请月亮出来!要大,要亮,要像瀑布一样泻进土坯房,照得满室亮堂堂,好像戏台子一个样。

月光满室,亮得有些古怪。他们看到那头漂亮的、还没结婚的母猪正用嘴巴擦皮鞋,其他的猪嫉妒地看着她,有一头名叫“巴格郎”的阉公猪故意装出梦游的样,爬起来,抖擞着僵硬的鬃毛,走到她(约克霞)身边,撞了她一膀子,这还不算,还刺啦刺啦地往她的皮鞋上撒尿呢!

约克霞气哭啦。一串串的眼泪沿着又黑又硬的睫毛往下滚。她的身体雪白,比月亮更美好。她这一哭把巴格郎弄得很尴尬,连声赔着不是,回到尿泥里卧下去了。

约克霞梳妆完毕,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脚步那么轻捷,屁股扭得那么活泛,小尾巴在两腿之间扭呀扭呀真好看。简直像跳舞。瘦得皮包骨头的猪,患了重感冒的猪,都用爪子敲地,表示赞赏,也打着拍子,还用嘴吹口哨,吱吱地响。连那两头得了猪瘟明天注定要死的猪,也坚持着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抬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为约克霞小姐喝彩。

约克霞跳累啦,回到她的铺着干草的床位上,坐下,从墙缝里夹出一条花手绢,揩着额头上的汗,她说:“朋友们,这是我为你们进行的最后一场表演啦,很快,我要去一个新地方,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猪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当然也有嫉妒的,但即便是嫉妒也不敢公开说出来,甭说是有权有势的人,就是有权有势的猪,也得罪不起呀!

第二天夜里,那头会说人话、能直立行走的小母猪就从土坯房里消失啦。

他们经常半真半假地看到,那条母猪穿着的确良布缝成的花衬衣,前腿上挎着一只小皮包,在大街上行走。又过了几年,她上街时腚后跟着一群穿背带式裤衩、滚瓜溜圆、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可爱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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