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特蕾西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在伊登广场四十五号买下一幢古老而漂亮的乔治王朝时期的房子。房间敞亮明快,有足够的面积招待宾客。房前有一座安妮王后——英国人称前花园的俚语;房后有一座玛丽-安妮——即后花园。温暖时节,花园中的花卉争奇斗妍。冈瑟帮着特蕾西为房间布置家具,经过他们两人的妙手,这幢房子成了伦敦最华丽的住宅之一。
冈瑟将特蕾西介绍到社交界,她以一名腰缠万贯的年轻寡妇的身份出现。丈夫曾以进出口买卖起家立业,她立即便大获成功;名流望族旋即为她的漂亮、迷人、聪敏所倾倒,纷纷邀请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
特蕾西经常赴法国、瑞士、比利时和意大利作短途旅行,每次周游,她和冈瑟-哈脱格都获利匪浅。
在冈瑟的指导下,特蕾西研读了哥达年鉴和迪布莱特贵族与爵位名册。欧洲所有的王室和有衔头的家族的详细情况都记载在这两本书中。特蕾西成了一个变色龙,在乔装打扮、模仿各种方言方面有了极深的造诣。她身上有半打儿护照,在不同的国家里,她一忽儿是英国公爵夫人,一忽儿是法国航空小姐,一忽儿又成了南美洲的女继承人。一年过后,她积攒下了她过去不敢想象的巨大财富。她匿名将大量的钱财过户到资助被释放的女犯人的组织名下;她每月为奥托-施米特寄去一笔可观的养老金。她再也不想从这一“行业”中退出。她喜欢这种挑战:与狡诈和成功的人们斗智。每一次大胆的恶作剧都象药物的效用一样,给她带来快感。特蕾西发现,她愈发需要更新和更大的冒险。然而,她却坚守一个信条:行事谨慎,绝不伤害无辜的人。凡是跳入她的圈套的人,不是贪婪,必是堕落,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她告诉自己,这些人绝不会因为上了她的当而去自杀。
报纸纷纷开始披露在欧洲各地发生的大胆的诈骗事件。由于特蕾西往往化妆成各种角色,所以警方深信,一系列巧妙的盗窃和诈骗案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妇女犯罪集团。国际警察组织对此发生了兴趣。
在国际安全保卫联合会曼哈顿总部里,j。j。雷诺兹把丹尼尔-库珀叫到他的办公室。
“出问题了,”雷诺兹说“我们在欧洲的许多委托人受到侵犯——肇事者显然是一个妇女集团。凶杀的恐怖威胁着每一个人。他们希望擒获这伙人。国际警察已经同意与我们配合。这个任务交给你,丹尼尔,你明天一早就飞往巴黎。”
特蕾西在蒙特街的“斯考德”餐厅与冈瑟一道用晚餐。
“你听说过麦克西米兰-皮尔庞德吗,特蕾西?”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她从前在哪儿听到过?她想起来了,在“伊丽莎白二世”号上,杰弗-史蒂文斯说过,我们为同一个目的来到船上:麦克西米兰-皮尔庞德。
“他很有钱,是吗?”
“而且还很残忍。他专事吞并其他企业,迫使他人破产。”
这时,奥托-施米特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约瑟夫-罗马诺接管企业后,解雇了所有的人,而把自己的人安插到管理部门。然后,他开始洗劫企业他夺走了一切——企业、厂房、汽车
冈瑟用异样的眼光凝视她。“特蕾西,你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有时,命运是不公正的,她想,只有靠自己去伸张正义。“再给我多讲一些皮尔庞德这个人。”
“他的第三个妻子刚刚与他离异,他现在是独身一人。我想你如能和他相识,可以大获其利。他已预定了星期五从伦敦开往伊斯坦布尔的东方快车。”
特蕾西欣然一笑。“我还从没坐过东方快车,我想一行会很开心。”
冈瑟也笑笑,说:“好。除了列宁格勒的隐士博物馆之外,麦克西米兰-皮尔庞德是唯一一位有名的彩蛋收藏家。据保守的估计,他的收藏价值为二千万美元。”
“如果我设法为你搞到一些彩蛋,”特蕾西好奇地问“你将怎么办呢,冈瑟?它们是不是太有名而无法卖出?”
“找私人收藏家,亲爱的特蕾西。你尽管为我把彩蛋弄到手,我会为它们找到‘巢穴’。”
“我试试看。”
“皮尔庞德是一个不易接近的人。不过还有两个人也预定了东方快车,去威尼斯参加电影节。我想他们很容易上钩。你是否听说过西尔文娜-罗娣?”
“那位意大利影星?当然。”
“她嫁给了专门生产恐怖传奇片的阿尔勃托-佛纳提。佛纳提名声不佳,雇用演员和导演的佣金极为刻薄,总是许诺说在赢利后按高比例分红,但却总是独吞利润。他花大量的钱为妻子购买珍贵的珠宝,他愈是对她不忠,送给她的珠宝就愈多。时至今日,西尔文娜已经可以自己开珠宝店了。我敢肯定,你一定会感到这些人很有趣。”
“我翘首以待。”特蕾西说。
东方快车每星期五上午十一时四十四分从伦敦维多利亚火车站发车。这趟列车总站是伦敦,终点站是伊斯坦布尔,途经包龙格、巴黎、洛桑、米兰和威尼斯。发车前三十分钟,站台前入口处立起了一座移动检票柜台。两名身穿制服的粗壮大汉用胳膊肘将焦灼等待的旅客推开,把一条红色毛毯铺在柜台上。
东方快车的股东们想创造出十九世纪末期铁路旅行黄金时代的气氛,因此,经过重新修造的车身,恢复了早期火车的模式。车身包括英国普尔曼式车厢、法国维根里特式餐车车厢、酒吧沙龙车厢和卧车车厢。
一名身穿二十年代镶金边藏青色制服的侍者将特蕾西的两只箱子和一只手提包送到她的房间。房间小得可怜,只有一个长形座椅,上面套着花卉图案的马海呢面。铺在地板和伸向上层卧铺梯子上的毛毯都是绿色的长毛绒。站在房间里,犹如置身于一只巧克力盒子之中。
一瓶香槟酒放在一只银桶里。特蕾西看到酒瓶上挂着一张卡片:奥立弗-奥伯特,列车经理。
我要留着这瓶酒,等待成功再打开它庆贺,特蕾西想。麦克西米兰-皮尔庞德,杰弗-史蒂文斯在他身上失败了。能胜过史蒂文斯先生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想到此,特蕾西不禁笑了笑。
她在狭小的空间打开行李箱,把要穿的服装挂起来。她宁愿乘坐泛美喷气飞机旅游,而不愿坐火车。但这次旅程将会令人心情振奋。
东方快车正点起动,慢慢滑出火车站,特蕾西仰靠在椅子里,望着伦敦南郊从她眼前缓缓掠过。
下午一点一刻,火车到达福克斯通港口,旅客在此转乘渡船,穿越英吉利海峡前往包龙格。到达彼岸后,他们将搭乘另一辆东方快车驶向南方。
特蕾西走到一名侍者身旁。“我听说,麦克西米兰-皮尔庞德也在乘客当中,你能指给我看是哪一位吗?”
侍者摇摇头。“爱莫能助,夫人。他订了一个房间,但却从不露面。据说,他是一位莫测高深的绅士。”
于是,只好先拿西尔文娜-罗娣和她那位生产艺术性不高的传奇性影片的丈夫开刀了。
到达包龙格后,乘客又登上了大陆东方快车。不幸得很,特蕾西的房间于她在第一辆车的房间毫无两样,加上铁路的颠簸起伏,使她感到极不舒适。她一整天就这样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筹谋计划,晚上八时,她开始梳妆打扮。
东方快车有一个不成文的服装条文,建议乘客穿夜礼服,特蕾西选择了一件扎眼的柔灰色雪纺绸裙服,一双灰色长统袜和灰色缎子鞋。她颈项上的唯一装饰是一串配对儿的珍珠项链离开房间前,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凝视良久。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透出一份天真,脸蛋有一抹无邪而脆弱的神情。镜子在骗人,特蕾西想。我已不再是那一类女人。我现在生活在虚假之中,但却是可以带来快感的虚假。
特蕾西走出房间时,手提包掉到了地上,她躬身拾包时,迅速审视了一番门外的锁。一共有两把:一把圆筒锁,一把普通锁。没问题。特蕾西挺直背脊,向餐车走去。
车上共有三个餐车车厢。座椅都是长毛绒铺面,墙壁经过镶饰,柔软的灯光从墙上的烛台倾洒下来。特蕾西来到第一节餐车,看到有几张空桌。侍者领班朝她迎去:“一个人,小姐?”
特蕾西朝四下张望一下,说:“我在找几个朋友,谢谢。”
她又来到第二个餐车,这里略微拥挤一些,但仍有几张空桌子。
“晚上好,”领班说“一个人用餐?”
“不,我在找人,谢谢。”
她走进第三个餐车,这里,所有的餐桌都已占满。
领班在门口迎住她。“恐怕要等一等,夫人。不过,其他餐车还有座位。”
特蕾西朝屋里环视了一下,在较远的一个角落,她发现了她要寻找的目标。“没关系,”她说“我看到了几位朋友。”
她款步来到角落里的餐桌前。“对不起,”她歉意的说“所有的位子都满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儿就座。”
桌旁的男人立即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特蕾西,然后高声说:“好极了!欢迎!我叫阿尔勃托-佛纳提,这是我妻子,西尔文娜-罗娣。”
“我叫特蕾西-惠特里。”这回她随身带的是自己的护照。
“啊!美国人!我英语也讲得蛮漂亮呢。”
阿尔勃托-佛纳提矮胖、秃顶。西尔文娜-罗娣为何出嫁给他,共同生活了十二年,一直是罗马最热门的话题。西尔文娜-罗娣是个绝顶美人,拥有一副性感身材,天资聪敏过人。她曾获得奥斯卡和银棕榈奖,约请他拍片的人不胜枚举。特蕾西注意到,罗娣身穿的夜礼服价值不下五千美元,她佩戴的珠宝则价值一百万。冈瑟-哈脱格的话又在特蕾西的耳畔回响:“他愈是对她不忠,送给她的珠宝就愈多。时至今日,西尔文娜已经可以自己开珠宝店了。”
“这是您第一次乘坐东方快车,小姐?”特蕾西坐定后,佛纳提开始了话题。
“是的。”
“啊,这是一列罗曼蒂克的列车,充满了传说。”他的眼睛有些朦胧“有不少有趣的故事。比如,军火大亨巴西尔-萨哈罗夫爵士过去经常乘坐东方快车——总是在第七号车厢。一天夜晚,他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传来一阵砸门声。一位年轻貌美的西班牙公爵夫人投入他的怀抱。”佛纳提停了停,把黄油涂抹到一片面包上,咬了一口“原来,她的丈夫要杀她。这门亲事是父母包办的。可怜的女孩儿后来发现她丈夫神经不正常。萨哈罗夫制止了丈夫的暴行,并好心安慰歇斯底里的年轻女子。于是,一段罗曼史便由次开始,竟维持了四十年。”
“真有趣!”特蕾西说,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以后,每一年,他们都在东方快车上会面。他仍在七号车厢,她在八号车厢。她丈夫死后,这位夫人与萨哈罗夫结了婚。为了表示他的爱情,他把蒙蒂卡罗的娱乐场全盘买下送给她做结婚礼物。”
“多么美丽的故事,佛纳提先生。”
西尔文娜-罗娣一言不发,冷若冰霜。
“别忘了吃。”佛纳提提醒特蕾西。
食谱包括六道菜。特蕾西注意到,阿尔勃托-佛纳提吃光了每道菜,还把妻子盘中剩下的全数报销。边吃,他还不停的说话。
“你大概是位演员?”他问特蕾西。
她大笑。“不,我只是一个旅游者。”
他向她微笑。“美人,你的美貌足以使你成为一名演员。”
“她说过她不是演员。”西尔文娜尖刻地说。
佛纳提对她置若罔闻。“我生产故事片,”他对特蕾西说“你一定听说过,野人、巨人与超级女性”
“我看的影片不多,”特蕾西歉意地说。她感到他的胖腿在桌子底下抵住她的腿。
“也许,我可以设法让你看几部我的影片。”
西尔文娜气得脸色苍白。
“你去过罗马吗,亲爱的?”他的腿挨着特蕾西的皮肤上下移动。
“是这样,离开威尼斯后,我预备去罗马。”
“好极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吃饭,是不是?”他向西尔文娜投去迅速的一瞥,又说“我们在爱频大道旁边有一座可爱的别墅,占地十英亩——”他的手臂在桌面上一挥,把一只碗碰翻,里面的肉汤泼洒到他妻子的膝头上。特蕾西无法断定,他这一举动是不是有意的。
西尔文娜-罗娣突地站起身,看了一眼遍洒在裙服上的油渍。“哎哟!”她尖叫道“看你做了些什么!”
她忿忿然冲出餐车,所有的眼光都投向她的背影。
“真遗憾,”特蕾西喃喃地说“那套服装很漂亮。”这个人这般待他的妻子,她真想掴他一记耳光。他的妻子远远配得上她所拥有的每一克拉珠宝,特蕾西想。
他暗叹一声,说:“佛纳提又得为她买一件。对她的举止不必介意,她非常忌妒佛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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