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1)
接入时间越长越难脱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周遭环境趋于稳定。
向斯年不确定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与此地相当,但他的确再感受不到接入设备的存在。
没过一会儿,林迁叫他吃早饭。
向斯年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走出房间。
屋中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向斯年慢慢环顾,进而注意到桌上稳稳放着两枚煮鸡蛋。
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当初将林迁带回城的时候——由于资源有限,两人按照各自喜好分食一枚鸡蛋。
后来养成了习惯,哪怕条件好些了,他们依旧喜欢这样分着吃。
“胃口不好吗?”林迁见他表情凝重,担忧地问。
“不,我只是突然有点不确定……今年城内收成怎么样?”
他一边问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林迁没有质疑他问题唐突,如实回答道:“很好啊,和以前一样,不愁吃不愁穿。”
“这样啊……”
正说着,一道黑影风风火火地从桌下窜了出去,熟练地跳到沙发上,然后弓背翘尾地对着两人挑衅。
“瞧,一线天都吃得圆滚滚的,吃饱了就发神经。”林迁开始着手剥蛋。
向斯年拿起筷子,不自主地去想自己究竟有没有进食的必要。
林迁看他实在古怪,再次追问道:“你要真的哪里不舒服我就找婆婆那些药来熬,总觉得你脸色很差。”
“……婆婆?”被林迁这么称呼的只有一个人,向斯年抬起头,惊愕道,“你是说张姨?”
“是啊,怎么了?”
向斯年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她还在城内?”
“当然了,不然还能去哪儿?”林迁头都没抬,很快将蛋黄剥离出来,“喏,你爱的蛋白。”
向斯年又报了几个名字,全是当初被遣散出城的那些老人。抽签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永远不会忘记。
“都在啊,他们一把年纪了,亲人都在这里,没理由搬去临城。”
每一个死去的城民都被向斯年记在心上,成为了执念,在独属于他的乌托邦重生。
向斯年心中五味杂陈。
他继续问:“临城……都有哪些临城?”
“穗城、彗星城……并没有哪个城邦消失了啊。你是不是把现实和噩梦弄混了啊?”
向斯年也想弄混,可偏偏分得清明。
“但如果彗星城还在,你又为什么会……”
“是啊,你忘了当时废了多大功夫才说服我母亲的?”
“说服……你母亲?”
那个残死在废墟之下的妇女,淌尽血泪,将唯一的幼子托付于人。向斯年想不通自己何时说服对方过。
“快吃啊,别光顾着说,凉了就不好吃了。”林迁自顾自道,“你答应她会常带我回去探望,她这才同意我跟你搬来黎明城住的。算起来,下周就该回去一趟了呢。”
林迁盘算着要带什么东西探望自己的母亲,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满脸笑意。他不再是那个幼年丧母的孤儿,提起母亲只有流不尽的泪水。
这里是乌托邦。
不管现实有多么残酷,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安好顺遂、不留遗憾。
向斯年不曾认为自己会被虚假繁荣绊住手脚,更别提沉迷于此。什么财富权力,他都可以不屑一顾,恰恰证明这些并非他所求。
他所珍视的一直是身边人的生命,期盼着每个人都能远离苦痛、幸福生活。
这些令他无能为力的事,如今都在乌托邦实现了。
向斯年再也忍不住,用手撑着头,不让林迁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可颤抖的嘴唇还是将他出卖。
林迁慌张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
“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我从身不由己的贫民窟中脱身,以为能迎来自在的未来,末世却接踵而至。
我被委以重任,从此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领袖。可我却不够格,无法阻止生命逝去。他们是我的挚友,是我的学员,是我的城民——无不对我报以厚望,可我却只能令他们失望。
“我失去了一切……包括你。”
向斯年还记得林迁垂泪的模样。
明明他是那么倔强,无论面对谁总要反驳两句。可那时却除了道歉再无其它,就像母亲死的时候一样,只会不住地乞求。
“我多想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
“那些当然是假的。”林迁抚摸着向斯年的后背,低头劝道,“不过是噩梦罢了。”
真的只是噩梦吗?
现实和梦境,要能反过来该多好。
这样就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只要在天亮时醒来,便一切无恙。
“你已经醒来了,都过去了。”
如果现实有太多无法挽回,承认乌托邦的真实、将悲痛掩盖就成了唯一救赎。
于是明知虚假,也甘愿深陷。
“你说得对,”向斯年发出一声叹息,“只是一场……漫长的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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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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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机械造物的侵袭,也不用担心资源短缺,每晚都可以举杯狂欢。
向斯年在不知不觉间抛下顾虑,开始抱着寻常心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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