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考验(四)(1 / 1)
两天前,王妧把依柳带回麓山行宫养伤。依柳起先因为把守的侍卫的注目而惶恐,后又想到王妧敢于与当朝丞相之子对峙,地位自然也非同寻常。她平添了几分信心。
“姑娘,天色暗了,我去把灯点上吧。”
依柳自觉地做着她觉得自己该做的事。她的重生指数日渐下降,如今已变成了六。
只差一步便成功了。王妧想到。
王妧曾问六安,濒死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六安回答了却和没有回答一样。
“想我命硬,老天也收不走。”
不过,王妧有另外的更大的收获。六安给了她一份有杀死王姗嫌疑的人的名单。
“姑娘,”依柳打断了王妧的思绪,“有一个叫万全一的人想见你,正在东门外等着。”
王妧点点头,让人把他带进来。
会面安排在王妧居所南面的园子。莲池边的凉亭里,两人相对而坐。
“我下了套,可是他没有上钩。”万全一直奔主题。他原本以为王妧让流云进入雀部的用意一目了然,但现在他却疑惑了。流云确确实实在如意楼四处打探,但她所用手段之拙劣,让他不得不汗颜。他甚至怀疑,流云的举动打草惊蛇了。
王妧知道,万全一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但只要那个人没有亲口承认,他就不会把那个人交出来。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出卖阿姗?”雀部的人都是王姗亲自招募的,有许多甚至是走投无路,得到王姗援手才有了这个安身之所。有什么原因,会让那人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万全一早做了调查,但还是有所保留地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他无亲无故。但是,最近他不止一次地提起,他有一个和他失散了十多年的女儿。他假想他的女儿还活着,但说得很真实,三十几岁,已为人母,右眼角有一颗朱砂痣。”然而这些事都不足以证明,那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内鬼。
“你准备把他的女儿找出来。”王妧明白万全一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事,目的便在于此。
他内心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内鬼,但他不敢保证王妧愿意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去寻找证据。万全一看着王妧,她是冰雪聪明,但她足够冷静吗?
王妧闭上眼睛,迟疑不决。
“有的办法虽然直接,但却会留下难以消除的隐患。你我都想让害她身亡的人一个个付出代价,而不仅仅只是揪出一个内鬼。”万全一一字一顿说道。他知道王妧的心结,不过,他不能放着他们之间双赢的路不走,而只顾她的心结。
一切都要看王妧的选择。她能让雀部生,也能让雀部死。
如果她执意要他马上交出内鬼,而他又无法向雀部众人证明那人是内鬼的话,他无论怎么做都难以令人信服。雀部人心一旦涣散,那么它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如果她能选择暂时的忍耐,来换更多的线索,他才有喘息之机,雀部也才有保全的可能。
晚风拂面,天色已尽暗了下来。
“你说,皇上要派人接管雀部的事务?”王妧把脸别向莲池。池面发出幽微的光。
万全一点点头,随即想到王妧此时看不到他的动作,便道:“是。前几日你到如意楼,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谈了什么。”他挑这个时间来访,也是为了尽量不引人注目。
王妧想起王姗谈论雀部时欣喜的模样,她总有各种出人意料的想法,有各种等待实现的计划。万全一是那个会认真听她的妄想,并努力尝试帮她实现的人,所以王姗才会那样信任他。
“雀部是她的心血,你别毁了它。”
王妧的话,已表明了她的态度。
万全一心中五味杂陈。他感动于王妧知道他想保护雀部,她也愿意为了王姗而支持他。而那种为了大局而忍耐的无力感却叫他感到挫败,王姗生前身为雀部当家,夹在皇帝和雀部之间,也不知道她默默承受了多少这样的郁闷。
平复了心情,他提起另外一件事。
“刘相之子叫人在如意楼放了话,说,请姑娘到久泰坊一叙。”万全一语气带着疑虑,刘匡怎么会和王妧扯上关系?还安排在那种地方见面?
“久泰坊,为什么会选在那里?”王妧问道。
万全一有些为难,王妧知不知道那是城中有名的销金窟,风流地?
“姑娘和他有什么过节?”刘匡派来的人并不友善,万全一也能猜到一二。他特地去打听,得知刘丞相准备将儿子送回老家专心读书,可刘匡却没有动身,而是栖身于久泰坊里的一户娼家。
“丞相府里有个丫环看见刘匡行凶。”王妧想了想,如实说道,“刘匡想杀人灭口,我救了她。”
万全一听了,一下子想到了这可能就是刘相送走儿子的原因。他把这事说了出来,又问:“她手里可有证据?”
王妧出声否定。
万全一摇头无奈道:“这样就算报到京兆府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没打算这么做。”王妧的声音清冷如水。她把刘匡的人引到如意楼,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回春医馆免受刘匡的骚扰。
她轻声说出她的计划。万全一侧耳听时,忍不住点头回应,那确实是个好办法,只不过……
“姑娘,久泰坊是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万全一指出一处隐忧,“刘匡约见的地点是一处娼馆,不得不防他使诈。”
王妧愣住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她定了定神,说道:“我会让依柳留在行宫,他怎么也得顾忌两分。”再说,还有六安。
“我先到那里打点好一切。切记,如果事情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你须以自身安危为要紧。”万全一这么说,已经把他自己也牵涉了进去。王妧原本只是想请他带句话而已。
“多谢。”不管他是不是看在王姗的份上帮她筹划,她都心存感激。
万全一欲言又止。原该他感谢王妧才是,只是此时再说谢她,不免显得虚伪矫作。他只得把谢意藏在心里,同时起身告辞。
依柳远远等候在拱门旁,充作提灯引路的宫女,送走万全一。
月色被乌云遮掩,偌大的行宫被一片晦暗所笼罩。王妧独坐亭中,手脚僵冷。黑夜把她一并吞噬了。
过了一会,一个人影步履松快地晃进园子。对方锁定了目标,向亭子走来。
王妧按着袖中的匕首,等那人影走进她伸手可及的范围,抢先出手。对方也不含糊。相较之下,她动作稍显迟滞,只险险应付得了对方的招式。
每每刀尖沾上对方的衣角,下一刻她便不得不退守护住自己身上的要害。打到一半,她忽然觉得厌烦了,将匕首掉转方向,刀柄抵上了对方的胸口。
双方同时偃旗息鼓。
一番动作让她的气血得以运转到四肢,她身上的阴郁褪去,气息也渐渐平复。
“都打听到了?”她似有若无地带上了一丝噎音。
六安理了理衣裳,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轻声应是,娓娓道来。
乌云已过,池面波光粼粼,映得二人的眼中皆露出熠熠的神采。
正午时分,铜鼓敲了三百响,东西两市到了开市时刻。比之东市的富丽,西市显得更有烟火气息。王妧经过西市南门,进入了处在西市正东面的久泰坊,坊间笙歌阵阵,笑语声声,在她耳中几乎没有断绝过。
一身读书人打扮的王妧在久泰坊里并不打眼。来自各地的举子有初来京城的,也有屡试不中滞留京中的,他们混迹在此,还传出过几段旖旎佳话。
即便如此,她的真实身份仍逃不过那些饱经世故的眼睛。不过,只要她没有妨碍到旁人,便没有人会去戳破。
拐个弯进入桃花巷,走几步便到了王妧要找的地方。
一个青衣侍儿倚着门,看见王妧,先是一愣,随即迎了上来,笑道:“小公子,三娘正等着你哩。”她朝王妧眨了眨眼睛。王妧心下了然。
侍儿也不多话,拉着王妧进了门,六安跟随其后。穿过前院,越过游廊,来到一处厅堂。
“三娘马上就来。”侍儿放开王妧的手,转动着灵黠的双眸,接着不等王妧开口问话就跑开了。
王妧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厅堂左侧有个垂着珠帘的拱门,门后的居室静谧又昏暗。她闻到一丝檀香的气味,却不确定它是不是从那间暗室中传来的。
王妧挑了首位的圈椅坐下,六安站在她身侧,她又让他退后了三步。
略等了一等,王妧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玄袍男子闯入她的视线。
他身上的袍裾起了皱,连同眉头也是皱着的。走进来时,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却还不至于需要人去搀扶。
见王妧占了上首的位置,他站直了身子,将王妧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轻哼出声。
“怎么,堂堂国公府大小姐,竟也有这种癖好?”刘匡一脸鄙夷地站着说,王妧如此目中无人,他站着也要高她一等。
“也有?”王妧反问,“看来刘大公子对这些事熟悉得很。”她并不惊讶刘匡调查了她的身份。他行事冷酷,懂得掩饰自己的罪行,这些都说明了他不是草包一个。
虽然她不太清楚刘匡所指的是什么,但她能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他不是在说客套话。
然而,王妧的应对稍显疲弱,对刘匡来说不痛不痒。
“你花了多少钱,才让吴三娘应了你?”刘匡话里,带着七分戏谑,另外三分却有着认真的意味。
王妧恍然,万全一用的钓饵原来是这个。她不答反问:“你要多少钱,才能放过依柳?”
她用了和对方一样的句式。他既觉得自己的话能冒犯到王妧,反过来王妧也是在冒犯他。
果不其然,刘匡咬着牙说道:“多管闲事。她生是我刘家的人,死了也是我刘家的鬼。”
绷紧的下颌透露出他在压抑着愤怒。
“何必咬着一个丫环不放?她见识了你的手段,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再说了,你还怕她到官府去告你?”王妧说道,这番示弱足以助长他的气焰。
刘匡冷冷一笑:“想求我留她一条贱命,当初她就不该逃!我要她惶惶不可终日,至死方休。”令刘匡怒不可遏的是,依柳本该依顺他,敬畏他,而非自以为能逃出他的掌控。
他是在表明不会放过依柳,同时想看看王妧能为依柳做到哪一步。
王妧看着他凶光毕露的眼,嘴角微动。刘匡弄巧成拙,反倒暴露了他内心所惧。
“别忘了,无论你躲到哪里,红玉都会找你偿命。你的余生也将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刘匡身上一抖,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他伸出手,抢前一步捏住王妧的脖颈。
六安作出一副来不及阻止刘匡的懊悔模样。王妧微微摆手,六安的嘴角露出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刘匡瞥了六安一眼,随即对着王妧轻蔑地说道:“你和那个自以为是的贱人一样,都该死。”
王妧随着他手的移动而缓缓站起,她仰头顺气,脸上并不惊慌。
“你杀了红玉,她尸首何在?”
刘匡的神情森然可怖,他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燕国公之女的分量,绝对可以令刘丞相侧目。与此同时,他手上收紧:“你很快就会知道。”
王妧顿时感到呼吸窒碍,脸上也渐渐失去血色。
六安倏然出手,对着刘匡手臂内侧的天府穴用力一按,刘匡手臂顿时使不上力气。王妧得以脱离桎梏。
刘匡立马意识到王妧的护卫不好对付。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护卫一开始不阻止他?难道王妧是故意让他以为他能得手?这个猜想令他心中发怵。他不再犹豫,倒退两步,随即快步离开。
王妧在心中大感惋惜。刘匡虽然没有否认他杀了人,但也没有亲口承认。她向珠帘的方向望去,里头的人听了这一切会怎么想?
探帘出来的人是万全一。王妧并不感到意外,然而她想见的那个人却没有出现。
“周大人从后门离开了。”万全一知道王妧所惑,开口便道。皇上重新设立了镇察司,其首领便是这位周大人。万全一也因为周大人奉命监察雀部而与之有了接触。
王妧轻轻叹了口气,无法当场拿下刘匡,也没能和她托万全一请来的那人见上面,她的打算全落了空。此时王妧也没有把握对方是否会以杀人的罪名捉拿刘匡,毕竟要取得刘匡杀人的罪证还须费些力气。
“放心,他肯来,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半。方才,他已当着我的面命人跟着刘匡。结果和我们预计的八九不离十。”万全一说道。王妧那时对他说,身为皇上的耳目,周大人是最不可能慑于刘丞相之威的人,且他比之言官御史更有权力处置刑狱之事。
事实果真如此。万全一向周大人说明详细情形,并请他见证刘匡认罪。周大人早已耳闻刘匡派人来如意楼闹事,便没有为难万全一,点头同意了此事。
至此,事情总算有个了结。王妧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
“你舍命追问的举动,周大人见了也动容。你不用言语也已说服了他。”万全一又说,“先随我回如意楼,你脖子上的伤还要找人来看一看。”
“好。”王妧轻声答应了。如果她带着伤势去回春医馆诊治,势必会惊动她不想惊动的人。
一行人离开了久泰坊。
宅子后院的小楼上,有一男子正凭栏远眺。他身形瘦削,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蓝绸袍,脸上敷着的脂粉让他带上了普通男子所不具备的妍色。
“青年俊彦,贵胄千金,叫我如何取舍呀。”他手中捻着一片槭树叶,叶子的颜色殷红得古怪。
最后,他终于转身回到屋里,就着临窗的桌案,在红叶上用蝇头小楷写下“镇察司周充”这几个字。
过了一夜,王妧脖子上的淤痕还很明显。依柳知道王妧在替她周旋的时候受了伤,她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王妧和六安此时在行宫东南角的演武场里。两人各执一柄没有开锋的木刀,演习着各种招式。
六安应对王妧的攻势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猜测王妧为何有习武的底子。他好奇的样子太过明显,王妧终于看不下去,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爹请了武师教我们一些强身的功夫。”她停下略作歇息,一边问道,“你呢?怎么学来的?”
六安嘴角噙着笑意。
“从记事起,每一天都在学。那份名单上的人和我一样。”
王妧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六安安之若素,接着说道:“我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走出暗楼。”
王妧姐妹是他们的试炼。加入试炼的十个人,一起争夺仅有的两个出楼的机会,更甚至,先得到机会的那个人不一定会把另一个机会留给别人。
“他们合力围杀你,是先为了除掉最强大的对手。”王妧话里有更深的意味,六安也知道王妧所指,但两人都没有明白说出来。
“是啊。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王妧再次出手,准度与力度都比方才有所提高。
六安分了神,接连被刺中了几次。恰好在这个时候,发现有个人影出现在数步之外的槐树下,六安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木刀掷出,吓得那人惊呼出声。
依柳自知打扰了王妧二人,一脸懊悔。她走上前来,向王妧问好。
王妧看着依柳,依柳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解释,为何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姑娘,我想来谢谢你。”
自从王妧告诉她,她不再是刘府的丫环,不必在她面前自称“奴婢”,依柳便改了口。
王妧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捋了一下额边散落的几根发丝,说道:“刘匡杀害红玉的事已经惊动了镇察司的周大人,等此事一了,你就可以离开了。你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
依柳焦急地摇头。
“姑娘,让我留在你身边吧,不要赶我走。”
依柳去拉王妧的手。
王妧福至心灵,依柳的重生指数一直处在六的水平,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用行动验证她的猜测,答应了依柳的请求。
依柳喜笑颜开。王妧听到了提示她“任务成功”的声音,如释重负。
“恭喜你完成任务‘目击凶案的丫环’,获得寿命三十天。”一共还有五十三天。在生命消逝之前,她要做的事不止一件。
依柳不再心事重重,她兴奋地说道:“姑娘,还有一事……”她知道自己不能太忘形,毕竟她刚刚离开旧主转而来到王妧身边。依柳不想让王妧以为她是个卖主忘恩的人,于是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见王妧没有怪罪之意,依柳忍不住心生感激。
“姑娘,依柳这个名字,我想改了它。”
王妧想到六安,他留下来时,也给他自己改了名字。这是他们告别以往的方式?她看了六安一眼,后者却无动于衷。
“你想改成什么?”王妧问她。
“姑娘不给我起一个吗?”依柳又不安起来,王妧是不是不想留下她?
王妧轻轻摇头。她时日无多,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不会和依柳产生牵系。如果新名字代表依柳的新生,她更不想沾染上其中的因果。
“你的名字,你的人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依柳听了,眼眶盈泪,她不知道王妧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
六安若有所思,他哂笑着说:“姑娘就是这样,你看,我的名字不就是随口诌来的?”
经此一言,依柳也收起伤心之色,她的注意转到六安的名字上。
“你自个起个好听的,再让姑娘评一评,你取得好不好。”王妧自然不会说不好。
依柳看了看王妧,又觉得六安说得有理,便点点头,接受了六安的安排。
到了夜里,王妧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依柳和六安两个人的任务,让她多少掌握了一些重生修正系统的规则。
她接到任务,预示着准重生者面临生死危机。她在救下他们后,还要让他们的重生指数下降到五,才算完成任务。今天为了让依柳的重生指数下降,她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可如果下一个任务目标的愿望超出她能实现的范围呢?
左思右想也得不出结果,王妧只能睁着眼,一遍又一遍地用视线去描摹床柱上的吉祥纹样。最近,到了夜里,即使她睡着了也要在房中点一盏灯。
“喂?”
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王妧心中一紧,伸手摸到了放在枕下的匕首。
“你听见了?”
那个声音再次以一种喜不自禁的声调出现。
王妧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一丝动静。
“哈哈,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其实,我也看不见你。”
她索性闭上眼睛,侧耳细听。四下里一片寂静,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突兀。
“诶,别把眼睛闭上呀。你这孩子,脾气也太大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马上就想到那个掌握着她的寿命的重生修正系统,可是她现在听到的声音和那个没有起伏波动的声音并不是同一个。
“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当然是你的前辈!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那个声音气得提高了音量,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王妧起身披了外裳,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她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
“好了好了,”那个声音自顾给自己台阶下,“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做事这么干脆利落,才几天就完成了一个任务,我根本来不及准备嘛。”
她这下确定对方和系统有关了。又倒了一杯茶水,她想知道,为什么“它”会半夜三更出来吓人。
“准备什么?”
“准备见你啊!你通过考验了。”那个声音兴奋地说道,“完成第一个任务算是入门,那完全是凭运气。你想想,你本来就要死了,因为临死之前救了一个人,那个人刚好是个准重生者,他的重生指数又毫不费力就降到五,你因此超脱轮回,活了下来。你说,你的运气有多好!”
说到这里,它稍作停顿,随即又忙出声:“哎呀,跑题了。那个考验,第二个任务就是考验!完成第二个任务就要靠实力了。你应该也发现了,准重生者的重生指数之所以比常人高,是因为他们遇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境,再加上恰当的时机,他们就重生了。你要做的就是打破他们的绝境,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王妧静静地听着。她连最亲近的人都救不了,谈拯救别人,岂不可笑?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哎,你不激动吗?不兴奋吗?”它发出难以置信的声调,话里意味深长,“啧啧,有意思。我是重生修正系统的初代使用者,我的名字叫无咎。在我准备好‘见’你之前,只能借你的眼睛一用了。”
王妧恍然大悟,她目之所及,即对方之所见。
“无礼!”王妧愤愤站起身,回到拔步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再也不理会耳边那个聒噪的声音。
次日,王妧早早起身,一睁开眼,那个在她耳边叨叨了一夜的声音又出现了。他自称“无咎”,既非人,也非鬼,王妧把他当成和系统相似的存在。
她取了一块软布,将眼睛覆上。视线一被阻隔,听到的噪音便显得更加难以忍受。
“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我只想看看花,看看树,看看流水。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你知道目不能视的寂寞吗?”这一句带上了呜咽之声。
“反正你不答应,我就一直念叨到你答应。”说没两句又威胁起来。
“咦?你有了新任务了。”他嘿嘿两声,“你知道系统有可视形态吧?”
王妧忍不住回他一句:“那又如何?”她当时确实得到了这个提示。
“啧啧,没什么。只不过我使用它的时间比你长,知道怎么让它安静下来。”他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次的任务有点意思。”
她扯掉软布,腾地站起来,气息不稳。
“哎哟,别急呀。我马上告诉你。”他连忙说,“齐王,赵鲽。呶,就是他。”
王妧泄了气,闭上眼睛后却看到一个场景。一对年轻男女携手站在假山后,彼此凝视着对方。
“看到了吧。”无咎说道,“我能教你怎么用它。”
他虽惹恼了她,却懂得把握分寸,还用他掌握的经验作为筹码,想令王妧让步。
王妧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我保证,我只看我该看的,别的一眼也不看。”
“借用你的眼睛是权宜之计!二十天,最多二十天。如何?”
“你就答应了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嘛?”
王妧忍无可忍,打断了他:“停!”他如此喋喋不休,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说个不停了。”王妧说道,“还有,你在看的时候,要先让我知道。”他向她借得光明正大,她也愿意相信他行事坦荡。
“好好好,没问题。不过,这样说吧,你需要我回避的时候只管告诉我。”
王妧知道两种说法的区别,也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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