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1 / 1)
大家谁都不知道贾政是怎么打算的。
王熙凤在这里坐了好一会了,就跟云芳说:“你带孩子吧,我先去二姑娘那里一趟,看看她身边的那几个副小姐什么时候走,走完了我也能松口气了。”
于是趁着司棋离开的功夫,王熙凤把贾迎春身边的那些媳妇儿婆子们全部给换了。
交代贾迎春:“不盼着你将来能有多大出息,好歹也有点儿刚性,能把身边的这一些人给辖治住了。这些人将来是你的臂膀,别到时候全成了姑爷家的喉舌。谁是你的人手,谁不是你的人手,谁是能靠得住的,谁是心腹……你都要分得清楚才行。”
贾迎春低着头好久不说话,王熙凤对她甚是失望,最后摇了摇头走了。
过了几天,云芳就觉得抱儿子出去晒晒太阳见见人或许真的能改了儿子胆小的毛病,于是就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抱着儿子去了大观园。
这时候正碰上邢夫人在嘉荫堂宴客,杨太太和武夫人也在,杨太太就欢喜的把长生抱在怀里。
下午云芳和王熙凤送宾客出去,杨太太和武夫人就因为长生一直拖到天黑才走。
他们两位和邢夫人一直在交流迷信。
杨太太早就说过,武夫人爱好求神拜佛。而长生生在五月,邢夫人为了他还特意去求神拜佛。
对于长生这个小可怜蛋儿的遭遇,武夫人也是听杨太太说过的。哪怕武夫人和邢夫人两个人见面不多,也算不上熟悉,但是一交流起迷信来,两个人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亲热的不得了。
云芳也是第一次看到了武夫人的狂热。各种宗教节日,各种迷信,各种禁忌,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说和传言简直是开了闸一样滔滔不绝的给邢夫人科普起来。
随着这一次武夫人的来访,像是给邢夫人打开了一扇大门,让邢夫人最近寻摸着怎么才能扬一扬自己威风的打算陡然被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她要为孙子祈福!
在云芳和贾瑭吃惊的眼神里,邢夫人便开始了最浅显的入门,她要吃斋。
贾瑭想了想,吃斋也行。到了邢夫人这个年纪还是别大鱼大肉了,吃的清淡一些有利于健康。
没过几天邢夫人想要升级自己的装备,她要在院子里设一处小佛堂。设就设吧,贾瑭叮嘱她身边的人看好香火,别着火了。
又过了天,邢夫人找云芳和贾瑭商量是请一尊金菩萨还是请一尊银菩萨。
贾瑭就觉得老娘这是走火入魔了,在他看来到了秋季,水利方面已经不忙了,防洪防汛已经不再是工部的工作重点,大家转入了安排服徭役的民夫修建城墙和修建皇陵两处大工程上。
轻松下来的贾瑭正准备在家里面好好的歇一歇,就遇见了老娘走火入魔的事儿,于是就紧盯着邢夫人,怕她再误入歧途。
实际上贾瑭想多了,邢夫人没有走火入魔,只不过是本色不改,她想借着设立小佛堂从荣国府的公库当中多弄点儿黄金出来,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就是王善保家的。
荣国府里本来金子就少,经她这么一折腾贾琏也没有卡她,同意拿黄金去寺庙里请一尊菩萨回来。
贾瑭不同意,这要是得逞了回头还有别的法子等着呢。看似一次一次的容忍,其实就是一次一次的纵容。
而且邢夫人忙里忙外,可实际上这事儿让她做得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占到。她以为能从这件事里弄点金子做回扣,还能换一尊金菩萨回来。贾瑭听了她的打算,瞬间觉得她也太没见识了,荣国府这边拿十斤的黄金还换不来寺庙里一尊最小的佛像,换回来的也不是金的,说不定是个泥塑。贾瑭甚至私下里和云芳两个人讨论寺庙里面的佛像们到底是镀金的还是镀黄铜。
贾瑭和邢夫人斗智斗勇,最终邢夫人请了一尊陶瓷的菩萨回来供着,还一连骂了贾瑭半个月。
在邢夫人有事没事对着贾瑭骂两句的时候,贾政的生日到了。
贾政是长辈,这是第一次分家后他过生日,邀请了族里很多人去,也算是盛大,荣国府去的人也有很多。
早上去的时候好好的,没想到晚上出事儿了。
祸事起
这次去给贾政贺寿,云芳没去。
为了让老太太好受一些,在贾政搬出去后第一次过寿这天,荣国府出行的车队很庞大。贾琏夫妻带着女儿,贾瑭带着一对儿女,李纨带着贾兰,贾家的个姑娘,还有薛宝钗林黛玉,这些人连同他们身边伺候的人,前后十多辆马车,更别提跟着车的男仆们了。
一起同行的还有贾珍夫妻和贾蓉夫妻。
半路上又遇到了林如海,大家合成一队,热热闹闹的去了。
王夫人是长辈,贾琏贾瑭这些人除了在前院给贾政祝寿之外,还去后院拜见王夫人。
趁着这个机会贾瑭就替云芳说话:“本来是要来的,但是昨日晚上孩子发热,今儿一早摸着还有点热,所以来不了了,她也着急,让我来替她跟您说一声,怕二太太误会她不愿意来,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来不了。”
王夫人就笑着说:“这也是不巧的很,不值得你特意跑来说一声。”然后很流于表面的问了问长生最近怎么样?又问了问邢夫人最近可好,又说自己很想念邢夫人,大家都是场面人,互相把场面兜住了,让人家看着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她也不想看到云芳,要是可以,也不希望王熙凤过来。
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她就让贾琏贾瑭去前面喝酒,留这些孩子在后院,她派人照顾。
贾瑭就留了蘑菇在,带着桂哥儿去前面了。
贾瑭来的时候还觉得贾政不会有太多的客人才是,没想到前院宾朋满座,简直是熙熙攘攘。
这场景让贾瑭颇感意外,所以出来之后直接找到了林如海他们。
别说贾瑭觉得意外,就是林如海也觉得意外,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贾瑭是特意找人问了才找到了林如海。
桂哥儿有个毛病,看到亲近的人就想让人家抱抱,以前还一点点大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现在能抱动他的真的很少了,桂哥儿就变成尽量挨着人家坐。
林如海就伸手搂着坐在身边的桂哥儿,和贾琏贾瑭聊天。
林如海说:“我来的时候以为只有两桌亲朋在,就是有外客也该是寥寥几位。来了一看非常吃惊,再一打听,更吃惊。”
贾瑭问:“姑父那里吃惊?”难道是林姑父觉得二老爷变的太快了?反正贾瑭觉得家政变化太快。
林如海笑着问:“你们知道现在替你们二叔出面招待亲友的是谁吗?”
贾琏问:“是谁?”
贾瑭心里有个一个名字,但是不敢太信。
林如海就说:“是环儿啊!环儿也是有几分歪才。他靠着他姨娘的兄弟,居然把这府邸给撑起来了。”
贾瑭往外看了几眼,“环儿?撑起来了?”应该是把持了吧。
“是啊!”林如海说这话的是很有感触:“很年轻啊!”
贾琏站起来走了几步,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往外看,发现来的宾客很多都不认识,转头和林如海说:“姑父,鱼找鱼虾找虾,这些人也未必能给这次宴席增光添彩。”
这是嫌弃客人没啥大人物,不过是来了一群乌合之众。
林如海笑着摇头,贾琏是国公府的当家人,自然看不上这些小人物,就说:“大鹏一旦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觉得环儿不成器,但是一旦乘风起,就是麻雀也要赞一声比凤凰强。”
林如海比贾琏贾瑭见识多,知道有些人一旦势成,想剪除羽翼就很难了。
而宝玉优柔寡断,在争斗的时候仁义和优柔寡断只会让他败的更快。
林如海就说:“你们叔叔看的明白,宝玉能当个名士,环儿能做大官。宝玉这孩子讲一个仁义道德,这种人当不了官儿的。官场黑暗,就适合环儿这种的。”
贾环敢争狠斗勇,不要脸的时候也确实是不要脸,也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和贾雨村一比也没差多少,这种人很容易出头。不过有句话说的对,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贾环想出头容易,想败落也很快。
只不过林如海今日看清了贾政的选择。
贾政想让贾宝玉在士林中扬名,给他挣脸面。让贾环当官,给他挣一份富贵,这真是名利双收的打算,不得不说,很精明的谋划啊!
唉!
林如海搂着桂哥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和贾政比起来。林如海当官当的无欲无求,也清高了很多,自然觉得和贾政不是一路人。
他以前以为这个二舅兄是个有侠义之风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庸碌之人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如海就不想久留,站起来跟贾琏贾瑭说:“我还有些事儿,今日就不久留了,我去辞一辞,再交代宝玉几句话就走了。你们今儿也别多喝酒,带着孩子早点回去吧。我过几日闲了去拜见老太太,给老太太送些皮毛,你们替我说一声,看看老人家有什么缺了,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我找来孝敬老太太。”
贾琏贾瑭立即应了,带着桂哥儿陪着林如海去找贾政,贾政这会和吏部的一些同僚在说话。
大家彼此都是认识的,不需要介绍,一起寒暄了起来。
说了几句之后,林如海辞了贾政离开了,宝玉送他出去。林如海拉着宝玉在门口嘱咐了几句才走。
贾琏和贾瑭带着孩子和吏部的人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贾政的事儿用贾赦的法子抹平了。
就是拿银子出来给吏部同僚分一分。
这是风险共担,也是最快融入吏部的圈子里的办法。所以今日贾政过寿,就有吏部来人。
贾政是不屑做这种事儿的,所以出面的是贾环,贾环在那些门客的教授下,如今是专门替贾政处理一些“脏活儿”的人,也因此父子感情比以前更好。
中午吃饭来宾都对贾环赞誉颇多,贾宝玉反而没人多提一句,就跟没这个人一样。贾宝玉和贾环陪着贾政敬酒,每当来宾跟贾政夸赞贾环的时候,贾环得意洋洋,每每得意的向贾宝玉示威,贾宝玉都无视了。
等到下午宾客散了,贾琏和贾瑭要带着家眷走,贾政就留他吃了晚饭再走。贾珍也说不必走那么早,都是一家人,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
于是留下吃晚饭。
男人在前面吃,女人在后面吃。
不提赵姨娘拉着探春一口一个我的儿,让探春十分尴尬,不停的提示赵姨娘这么称呼不合适而导致母女两个起了冲突的事儿。前面吃的也不痛快。
原因是宝玉说等会去林家,今日不在这里住着。贾政就不高兴,贾环趁机说:“老爷过寿你都不留着,你是老爷的儿子还是姑父的儿子?我该叫你兄长还是表兄?”
宝玉自然辩解,但是架不住贾环在一边不停的拱火。
还口口声声的指责宝玉:“……我们来这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不见你过来帮忙,老爷那么艰难也不见你出来给出个主意,你都已经是不孝了,反而在老爷过寿的日子还来添堵……”
贾珍就示意贾琏管一管,贾环哪怕功劳再大,以庶凌嫡已经不妥当了,更何况是个弟弟。这么明晃晃的指责哥哥更不妥。
贾琏当看不见,二老爷都不管,这还是这哥俩的亲爹呢!自己这隔房的堂兄何必趟这个浑水。
贾琏甚至是觉得这是贾政指使的,人家想教训儿子,外人别说那么多了。
宝玉一开始急赤白脸的辩解,后来也想到贾环要是不满说几句就罢了,反而气焰滔滔没完没了,老爷也坐着呢,压根不管,这哪是弟弟指责自己,分明是父子陌路。
想到以前父子都已经感情不和,这时候更是忍不住伤悲起来,顿时泪流满面。父不父子不子,此乃世间大悲惨。
贾环看说哭了宝玉,大家都不制止,更是要痛打落水狗,一定要让贾宝玉翻不了身才是。于是骂的更起兴了。
贾瑭听他已经开始污言秽语,忍不住说:“够了,环儿,今儿二老爷过寿呢,你想干嘛?大寿之日兄弟反目?”
贾环骂的兴起,斜着眼看了一眼贾瑭,好在他对贾瑭有畏惧,虽然不高兴,还是闭了嘴。
贾珍不得不说几句:“政叔叔,今儿是喝醉了吗?怎么现在不言语一声?”
贾政像是顿时回神了一样,说道:“是是,刚才打盹了,宝玉你哭什么?刚才怎么说?你要去你姑父家了是吗?
也好,多跟着你姑父读书,将来也能科举入仕光耀门楣。这也不早了,去后面辞了你母亲离去吧。”
宝玉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泪眼婆娑对着贾政作揖,深深弯下腰去。随后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转身要走,这时候贾环鬼使神差的伸出腿绊了他一下,宝玉泪眼看不清,直接被绊倒,倒的时候条件反射伸手抓了一下,一把抓倒了屋子里最近的一架满堂红——很华丽的灯架子,上面有几十只蜡烛。
沉重的满堂红倒下来砸在他身上,上面的蜡油纷纷浇在他身上,他被烫的忍不住大喊起来。
这变化太快,满屋惊呆了,贾环刚笑两声,贾琏贾瑭贾蓉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赶快去拉人。
宝玉左边半边脸到脖子被烫的起泡。
贾蓉赶快喊:“别烫瞎眼了,宝叔叔你哪儿疼,快请大夫啊!宝叔叔你哪儿疼说几句话,眼睛如何,看的见吗?”
屋子里乱了起来,宝玉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开始疼的大喊,后来就不再发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