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黄公馆是一座三层的白色欧式洋房,对只有母女两个人的黄家来说,似乎奢华得有点过分了。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上,一盏水晶灯盘旋而下,四周的红木家具上摆放了新鲜的百合。大厅两面的门窗全都打开,吹来阵阵微风,把暑气都隔在了户外。窗外,园丁正在修剪枝叶,草坪葱绿齐整。和挤满了灾民的街道相比,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王克飞等着用人上楼去叫黄太太时,心中忐忑不安。昨晚刚在晚宴后谈过此事,黄太太今天又把自己叫来做什么?她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事了?如果她阻止我继续调查怎么办?
不一会儿,一个欢快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飘下来:“王科长!”
王克飞闻声抬头,只见黄君梅扶着扶手沿阶而下。她的长发在脑后编了一条辫子,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像百合花一样绽放,脚上是一双时髦的露趾高跟皮鞋。
虽然黄君梅看上去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但王克飞心中有数,知道这姑娘难缠。
王克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黄君梅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打开旁边房间的一扇小门,朝王克飞招了招手。
王克飞还在等用人下来呢,有点犹豫要不要跟过去。
“您过来嘛。”黄君梅催促道。
王克飞只好挠挠脑袋,跟了进去。这房间看上去像是一间画室。落地玻璃窗引进了明亮的自然光。墙角是一个书架,放了书籍和一些笔记本。四周立着几个油画架子,其中一幅画上兜了一块白布。
黄君梅轻轻掩上门,撩了撩脖子上的鬈发,似笑非笑地对王克飞说:“王科长,您怎么这么半天才来,万一人家有急事怎么办?”
王克飞愣住了,问:“是黄小姐叫管家打电话给我的?”
“对啊,王科长是大忙人嘛,不用妈咪的名义,您肯这么快就来吗?”黄君梅用娇嗔的口气说道。
仗着家里有点权势就敢这么胡闹。王克飞有些恼火,但没显露出来。“小姐找我有事?”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黄君梅笑吟吟地走到王克飞面前,像从自己的口袋里拿东西一样,随手从王克飞的上衣兜中掏出了烟盒。
她抽出一支香烟,举在王克飞的面前。
王克飞只好擦燃了火柴,双手递过去。黄君梅抱住一侧秀发俯下身,在点烟的一瞬间,王克飞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香水味,混合了火柴燃烧的气味。
黄君梅深深吸了一口烟,笑道:“如果我妈闻到烟味,我就说是你留下的。”
王克飞只好赔笑。
黄君梅仰起头,把嘴里的烟高高地吐在空中,摆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姿势道:“情况怎么样了?说吧。”
王克飞疑惑地看着黄君梅,他不知道她这个“情况”指的是什么。她是代替黄太太问海默的事,还是另有所指?
王克飞谨慎地问道:“黄小姐指的是……”
“陈海默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王克飞嘴唇动了动,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
“王科长,你说话永远都这么谨慎吗?昨晚吃饭的时候,桌上就数你的话最少了。”黄君梅眨眨眼睛,狡黠的光在她的眼缝中闪烁。
王克飞想了两秒,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也许您根本不应该顾虑太多,应该像我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克飞笑了笑,依然没回答,心想,我们可是处在不同的位置上。
“王科长,您知道我和陈海默是最好的朋友吧?我妈昨晚吃饭时也说了,我们中学做了三年同桌,大学又是校友,而且这次选美只有我们俩是来自同一所学校。我把您叫过来,无非是想知道好姐妹的情况,您对我这么提防干什么呢?”
“哪儿敢提防黄小姐,只是陈小姐的死因有些复杂。”
“为什么复杂?”
“表面上看是自杀,但又很难说……”
“你们觉得她不是自杀?”黄君梅显得很吃惊。
“有一些疑点值得注意,比如说……”王克飞话没说完,却听见黄太太的用人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边喊道:“王科长您人在哪儿呢?太太正在楼上等您呢。”
王克飞把错愕的目光投向黄君梅,黄君梅还想问什么,发现被拆穿了,也只好住了嘴。
她以飞快的速度闪到了门口,对王克飞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刚才跟您开个玩笑,您可不许生气。”话音没落,人已经钻出了大门。
在王克飞目瞪口呆的时候,玻璃窗外的黄君梅连蹦带跳地在花丛和园丁之间穿过,还不忘回头冲王克飞做了个鬼脸。
用人把王克飞带到二楼,打开一扇不起眼的房门。一阵吵闹的京剧声从屋里传来:“太后打坐在佛殿,细听刘备表叙家园……”
用人把王克飞带进房间后关上了门。房间不大,靠窗摆了一张阔气宽大的书桌,上方是一张黄先生的画像。角落里立着一部新式留声机。京剧《甘露寺》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黄太太穿着一身轻便的长袍,正跷着腿坐在一张皮沙发上抽烟。听说她嫁给黄先生前,是北京一个小有名气的京剧演员。
见到王克飞进来,黄太太捻灭了烟头,走到留声机旁,但也不关掉,只是把音量调低,调到人在屋里刚好能听到对方说话的程度。王克飞敏感地想,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防止别人在门外偷听。可她会防谁呢,管家还是黄君梅?黄太太却冲王克飞笑了笑,说道:“我讨厌冷清。”
黄太太示意王克飞坐下,自己坐在他的旁边。刚一落座,黄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王科长,我昨晚想了很久陈海默的事……”
王克飞不得不打断她:“黄太太,我这里有些关于此案的最新情况,请您先听我汇报一下。”
王克飞把早上和老章分析的结果通通告诉了黄太太:陈海默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她更可能是被谋杀的。
黄太太静静地听着。王克飞讲完后,她沉默了一阵说道:“真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陈海默是她们中间最让人放心的一个。她看起来很听话,又很机灵,没想到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到王克飞的脸色有些异样,她又说:“不然一个年轻女孩怎么会半夜三更去野外幽会呢?”
听到黄太太这么评价陈海默,王克飞心里说不出地不舒服。迫于黄太太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王克飞只好点头:“您说得不错,这姑娘在选美期间冒险出去也实在太笨了,但我的手下也失职了,保护不力……”
黄太太打断他:“你们有任何头绪推测凶手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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